杜惜若站在顾湘湘身前,居高临下漠然看着她,一言不发。顾湘湘仰起头平静与她对视。僵持片刻,顾湘湘渐渐失去了初时的冷静,在冰冷的目光中,慢慢低下了头。杜惜若冷笑一下,从她身前越过,向别墅大门走去。
“小小——”顾湘湘慌乱的想拉住杜惜若。
江雅秋挡开她的手,淡淡说:“顾,这里是私人住宅区,你是自己离开,还是让保安人员来请你离开?”
“杜,”顾湘湘哀求:“求您给我几分钟,就只要几分钟,让我把话说完,我就走。”
杜惜若止住脚步,仍然背对着她。
顾湘湘用一种卑微的语气恳求:“我是来求您的,求求您放过嘉恒,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为了替妈妈报仇,我设计了一切,嘉恒、嘉恒只是被我欺骗利用,请你看在他对你一片真情的份上,放过他吧,一切惩罚由我来承担。”
杜惜若回头,有些不屑:“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利用了你,又抛弃了你,值得吗?”
“你不懂,”顾湘湘缓缓,“像你这种千金大,根本不懂得什么才是真爱,爱一个人,就该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悲伤为悲伤,不计较得失回报。”
“哇——”成浩抚着下颌感叹:“怎么我就没碰到这样一个女人。”
杜惜若颌首:“很伟大,可是,你伟大是你的事,我不懂是我的事,我并没有去招惹你,你时不时来招惹我做什么?”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嘉恒?只要你答应放过嘉恒,让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杜惜若走回到她的身前,锐利的眼眸盯着她审视片刻,心平气和问:“你想要的是不是只是这个男人,和他的财富一点关系也没有?”
顾湘湘犹豫一下,说:“是。”
“好,”杜惜若说:“我成全你。”
顾湘湘茫然看着她。
“你看,你和沈嘉恒倾心苦恋,迫于门第悬殊,他不能给你一个名份。”杜惜若俯下身,面对着她笑颜色逐开,“我把他变成和你一样,让你们门当户对,这样,他就可以娶你了。”
“不、不——”顾湘湘惊慌“他不可能容忍自己卑微的活着——”
“如果你跟我合作的话,事成后,我送你们出国,给你一笔钱,虽然不可能大富大贵,安渡余生是没有问题。”
顾湘湘沉默。
杜惜若继续说:“放心,你还不值得我费心思去算计,如果我有心要对付你,你早就没有机会在这里跟我说话了,对不对?你现在已没有什么可输的了,何不最后赌一把。赌赢了,你就得到你想要的人和钱,赌输了,不过是维持原状。”
顾湘湘身躯微微一颤,抬眼看向杜惜若。
杜惜若微微一笑:“我不需要沈嘉恒的性命,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才获得的一切全部被夺赚拿一笔养老钱,安安份份过着平庸的生活,于他那样骄傲与野心庞大的人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痛苦,让他痛苦无奈的活比起让他痛快的死,岂不是更来得解气!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你是他的唯一,他自然就会珍惜你。”
顾湘湘幽幽问:“我信得过你吗?”
“你还有得选择吗?当我对你说了这些话后,你能选的只有听从我的安排,否则——”杜惜若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顾湘湘深深吸一口气,认命般无力垂下了头。
空旷的会议厅里寂静无声,秘书小小翼翼把门推开一条缝隙,看见沈嘉恒闭着眼坐在主席位上,散会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仿佛是睡着了般,秘书又轻轻把门带上。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口踱到沈嘉恒身前,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只是觉得厌倦,对一切厌倦透了,不想理会。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他终于睁开眼睛,沈漓苍老的脸庞映入眼帘,
“爷爷。”沈嘉恒从座位上站起。
沈漓说:“我早就告诫过你,有生之年,不要碰触杜家的锋芒,可你,你做什么了?华丰是我们历经三代人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现在却因为你的过失,危在旦夕。”
“爷爷,”沈嘉恒不耐烦敷衍:“事情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杜修宇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而已,早已化成灰,难不成还能从坟墓里跳出来兴风作浪。”
“一个死人而已,你真这么认为?”沈漓笑得沧桑,“你父亲和两个叔叔的股权全部被她给收购了,我沈漓的儿子虽然不争气,但也不至于吃里扒外,自毁家族产业。可是他们没得选,先以私稳丑闻要挟,哪怕没有丑闻,她手下的成浩也能制造出丑闻;再引进黑道势力迫逼,那个楚杰行事狠毒,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而这些人全是当年杜修宇一手培养出来的,整个过程,做得滴水不漏,我们一点证据也找不到。杜修宇是死了,可杜修宇的女儿,手段作风之狠绝,何亚于当年的杜修宇。华丰现在面临的危机,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权、势、财、人,她要什么有什么,你凭什么跟她斗?”
沈嘉恒觉得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快步走到窗旁透一口气,天色已暗,因为站得脯可以望见远方的璀璨灯海。许多年前,他向往着站在高处俯视人生的感觉,而今,站在了高处,大厦却将倾,被废虚掩埋又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您来这里,就是为了训斥我?”
“我要你去求她,你的骄傲跟沈家的基业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她再怎么狠,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的女人总会心软,或许她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呵——”沈嘉恒失声笑:“只怕你要失望了,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沈漓愕然。
“她嫁给的我时候,就已经怀有耿绍昀的种,不如,你让耿绍昀去求她吧。”
沈漓呆呆静立片刻,然后慢慢转身,向门外走去,弓着身躯,步履蹒跚,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老态龙钟。
沈嘉恒低头,摊开紧握着的手,指甲已在掌心中刺出血印。他可以去求任何人,唯独不可能去求她,只因为不想让她看见他卑躬屈膝的样子。
沈漓和沈韵心到访时,杜惜若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的枝叶,看见他们,毫无意外,放下剪刀,笑吟吟迎上前:“沈老先生,耿夫人。”她身穿平常的家居服饰,脸上清清爽爽,没有一丝妆容,看起来让人觉得亲近平和,沈韵心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
把他们迎进客厅,喝过一杯茶后,杜惜若说:“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沈韵心壮起胆子:“惜若,我知道嘉恒很对不起你,可是他、他……”对上杜惜若冷冷的目光,她一阵心惊,说话语无论次,“总之,我求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
“耿夫人,”杜惜若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您产生错觉,实际上,您在我面前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我不会看在你的份上改变任何决定。”
沈韵心难堪的涨红了脸,杜惜若不再理会她,把目光转向沈漓。
“我明白的,”沈漓看着她,缓缓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没有天真到想为嘉恒求情。”
杜惜若点头:“明白就好。”
“我已经老了,没有勇气看着自己一生苦心经营的基业毁灭,至死不能瞑目。所以,我求你手下留情,只要保住华丰,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杜惜若扬了扬秀气的眉,一字一字重复:“任何代价?”
“爸爸,”沈韵心焦急拉住沈漓的手,“你不能——”
沈漓轻轻叹息一声,对杜惜若点头:“是!”
“作为华丰的股东兼董事,我要与沈老先生谈一点公事,想必耿夫人不会感兴趣。”杜惜若招了招手,对应招而来的女佣吩咐:“推耿夫人到花园里晒晒太阳,散散心。”
女佣推着轮椅向厅外走去,沈韵心坐在轮椅上,眼睛一直巴巴的望着父亲,眼中泪光闪烁。
“您的女儿,请您自己安抚好,别让她又做了不该做的事。”杜惜若亲手为沈漓斟上一杯茶,“我们以后好好合作,只要让我顺利完成要做的事后,我不但不会对华丰不利,而且会扶持华丰发展海外事业,毕竟我是华丰的第二大股东,与华丰利益相关,对不对?”
沈漓问:“你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完结?”
杜惜若微笑:“让沈嘉恒身败名裂,像狗一样的活着。”
沈漓眼中流露出不犹之色,似乎是不忍。
杜惜若唇畔浮起一丝淡笑,略带嘲意:“华丰是你们沈家的基业,有华丰,才有沈家,没有了华丰,沈家子弟在世人眼中,就什么也不是了。至于孙儿,您老何止一个?有舍才有得,您自己想清楚了。”
沈漓静默不语。
杜惜若也不催促他,气定神闲的耐心等待。
许久,沈漓终于向杜惜若伸出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