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圣弗朗西斯科已经举行过订婚庆典,回到本城后,出于商业社交的需要,耿绍昀又专门举办了一场庆祝晚宴。小小以前也参加过类似宴会,但作为宴会女主人还是第一次,在众多宾客间周旋了一圈,不禁感到疲倦。幸好,舞曲及时响起,她和耿绍昀领跳第一支舞。一曲华尔兹后,她乏力倚靠在他的肩上,“绍昀,我又累又饿,真痛苦。”
耿绍昀四处看一下,舞池中的人在翩翩起舞;舞池外没有跳舞的人三五成群积各自说笑;暂时不需要应酬。他带起小小几个回旋,滑出了舞池,把她安置在偏厅的一间休息室里,“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吃的。”
“嗯,”小小点点头,拽住他的衣袖交待:“快去快回,不许勾搭别的女人。”
他敲一下她的脑袋,笑:“小气包。”
“我就这样呀,”她揉着脑袋子嘀咕:“牙刷与男人不得与人共用,这是铁一般的原则!”
耿绍昀忍俊不禁,又敲一下她的脑袋,“乖乖等着我回来。”
目送他离去后,小小枕着沙发扶手闭目养神,休息室的门虚掩,音乐声从大厅那边飘来,隔着两道门,听起来低柔缓和,几乎有催眠作用,她渐渐睡意蒙胧。一阵嘻笑声突然把她惊醒,两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休息室外的小厅里,唧唧喳喳的聊着八卦:“我刚才看见林薇珊了,厉害,耿大少爷的正牌未婚妻在场,她也敢出席。”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些公子哥,哪一个不是这样,家里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供起来,外面养一群,尽情逍遥快乐。”
小小缓缓从沙发里坐起,一只手撑在沙发绒面上,掌心冰冷的泛着虚汗。
嘻笑声时轻时重,隐隐透着暖昧,“不是说他们已经断了吗?”
“说说而已呢,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跟了他近一年,没有感情也,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也是,就说耿大少爷那个未婚妻吧,漂亮是漂亮,可一团孩子气,哪比得上风情万种的林薇珊!”
“补好妆了吗,走吧!”……
声音随着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小小静静坐在沙发里,飘飘忽忽的音乐从大厅那边传来,回旋在空寂房间里,悲凉得让人心痛!有人轻轻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她喜悦的回过头,笑容却凝固在了唇爆明眸中的光彩慢慢敛去,最后只余一抹牵强的笑:“湘湘,是你?”
顾湘湘捧着一大盘美食,笑吟吟走近她:“怎么,没看见总裁,失望了吧?他临时有事走不开,又怕把你给饿坏了,就让我先送些吃的给你。”把盘子放在她面前,递过一把小叉子,“来,尝尝看,我选的可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小小接过小叉子,漫不经心戳着盘中的食物,美食当前,却没有了胃口,似乎毫不在意的信口问:“临时会有什么事呢?”
“碰到了一个熟人。”顾湘湘目光闪烁,“嗯,我不认识那个人。”
银色小叉子从小小手中滑落,与瓷盘的边缘相碰,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半晌,她站起身:“既然是熟人,我也该去打个招呼。”大概坐得太久了,站起来时,脚步虚浮得踉跄一下。
顾湘湘一把扶住她,抓紧她的手臂试图阻止:“小小……”
小小反手握住她的手:“湘湘,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她祈求般望着她,眼底渐渐凝聚起水雾,映照着灯光,眼眸出奇明亮。
顾湘湘侧首避开小小的目光:“我看见他们走出宴厅,应该在花园里。”
小小迈着虚浮脚步走出休息室,花园里的月色非常好,清辉洒落在花园中央的大喷泉池上,几乎可以看见喷泉飞溅的水花。池畔,风情万种的林薇珊攀附在耿绍昀的臂弯里,微昂着脸专注看他,柔和月色下,无暇脸庞凄美哀婉。耿绍昀双手扶在她肩上,背向而立,看不清他的神情,从姿势上看,两人极其亲密。
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小小虚脱倚靠着绿萝藤的花架,娇小身躯隐没在碧叶的阴影里,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真正看见了,才发觉尖锐的痛楚早已让所有勇气消失殆尽。千帆过尽皆不是,她是多么的天真,以为自己才是他最终寻觅的那一叶白帆。他愿意娶她,并不代表他爱她,即使他爱她,又能怎样,百媚千红,他不见得就独爱她那一种。前面,是自己未婚夫与别人的风花雪月,身后,大厅辉煌的灯火里歌舞升平。那样的繁华,不过是一场梦,她父亲用强大财势为她构筑的浮华梦。她抬手掩住双眼,泪水濡湿了手心,就算伤心时,眼泪依然是热的。许久,她平静下来,再次举步走出花架的阴影,喷泉池畔已经不见人影。手掌放在水池边缘的大理石上,冰冷的感觉寒心彻骨,她看着水中模糊的倒影,眼泪又不知不觉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入水中,在水面上泛起小小涟漪。
突然看见水中多出了一个模糊的倒影,小小惶然抬头,隔着两步之遥,沈嘉恒正关切看她。夜风吹散细碎的水花,形成薄薄水雾从彼此眼前飘过,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远处欢声笑语,乐声如潮,却是旁人的快乐,旁人的热闹。知道了事情的另一面,她对他总是心怀愧疚,但,只有愧疚,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小!”耿绍昀匆匆走来,双手扶在她肩上,“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你。”
这双手,不久之前扶在另一个女人肩,情深款款,现在扶在她的肩上,殷勤关切。小小冷笑,抬手用力把他的手从肩上拂开。耿绍昀怔一下,看清了她腮畔犹存的泪痕,回头,看一眼关切注视着小小的沈嘉恒,若有所悟,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不过是片刻间,又恢复如常,对着沈嘉恒优雅微笑:“嘉恒,怎么一个人冷冷清清躲在外面,是不是我这个主人招呼得不好?”
沈嘉恒笑:“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礼貌的向小小颌首一笑,他转身大步离去。
耿绍昀回过头,微凉的手抚上小小的脸庞,不理会她的抗拒,用力拭去她脸上泪痕,不留一丝痕迹,“我早就教过你,不要轻易把自己真实情绪在别人眼前。”他语气平淡,冷静一如往昔教导她时,“这个晚宴如果你认定是一场戏,那么,麻烦你,哪怕是强作欢颜,也要把它唱完。”他放开她,摊开手掌平举在她面前,等着她把手放入他的手中,继续演完这场戏。
小小缓缓退后几步,退到了喷泉池的边缘。她说逢场作戏时,他说不;当她不再逢场作戏时,他又说是一场戏。转首望着喷泉的飞花碎玉,偶尔几滴水花溅落在脸庞上,冰凉沁骨,眼角冷涩痛楚,她却笑起来:“耿绍昀,我不是你,我的生活不需要套用你的模式,你爱演戏,你就一个人演个够吧!”她低头摘下套在指节间的订婚钻戒。
看见她的举动,耿绍昀微蹙起眉,“小小?”
她出奇平静,昂起脸庞对着他微笑:“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女主角有这样一句话,爱情没有多项选择,不是onlyone,就是sayno。我现在对你sayno!”她甩手,把戒指向他扔过去,戒指砸在了他的肩上,又滚落在地。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转身急匆匆的赚曳地的裙摆几次绊住她的脚步,她发狠踢掉碍脚的高跟鞋,提起裙摆快步跑。
江雅秋追逐着小小的背影跑去,从耿绍昀身旁越过时,仓促留下一句话:“您放心,我会看好小小。”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
贮立很久,他慢慢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钻戒,月光下,璀璨钻石泛出冷冷光泽,刺得他两眼生痛。她曾经在他怀里哭泣,蕴热眼泪湿透了他的胸襟,却是为另一个男人;过去了这么久,在他以为她终于接纳他时,又看见她的眼泪,还是为那一个人。原来,她从来就没有放下过,只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心里象有一团火猛烈燃烧,灼痛得想要发狂。她在他身边大半年,他没有发现,等到发现时,她心里已经有别人。错过一时,就错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