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叶莲娜带人搜查了对面小山坡上的松林,找到了狙击手射击的位置,但是那里什么也没留下来。
唐风、韩江、梁媛、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依旧伫立在鲍里斯教授的墓前,凛冽的寒风从众人脸庞刮过。唐风怔怔地看着警察将幽灵米沙的尸体抬上了车,又死了一个,他不知道谁将是下一个,自己,还是韩江?同时,他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自己没能早点看出季莫申,还告诉季莫申在冬宫撞见幽灵的遭遇。季莫申正是听了自己的话,才确信幽灵米沙并没死,才盗走了那个重要的佛头。
叶莲娜勘察完现场,回到鲍里斯教授的墓前,对众人说道:“好了,咱们该撤了!”
“撤?就这样结束了?”韩江反问叶莲娜。
“你想怎么样?”
“现在要乘史蒂芬和季莫申还没有离开彼得堡,抓住他们!”韩江斩钉截铁地说。
“是要抓住他们,但不是在这里。他们现在不会再来这儿了。”叶莲娜判断道。
马卡罗夫点点头,道:“叶莲娜说得对,玉插屏现在在我们手里,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留在彼得堡,他们一定会带着那个佛头离开彼得堡。”
“是的,所以为今之计,只要加强机场、车站、公路,还有火车站的监控,防止他们逃走。”叶莲娜道。
“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他们吗?”韩江质疑道。
“那你说要怎样?”叶莲娜气呼呼地看着韩江。
“等等!”唐风突然打断了韩江和叶莲娜的对话,“叶莲娜,你刚才说机场、公路、车站、火车站,但是……但是你忘了一点,彼得堡是座临海城市……”
“你是说还有码头!我怎么忘了码头!”叶莲娜惊道。
“不仅仅是码头,他们随时可能从任何一段海岸驶进大海。”
“好吧!我立刻命令封锁海岸,检查码头。”
“当然,他们的招数很多,各种办法他们都可能尝试。我看这样吧,我和韩江去码头看看。梁媛,你带博士和老马去阿斯托里亚饭店休息。大家随时保持联络。”唐风道。
韩江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叶莲娜,把你的车借我用用,我保证不会弄坏它。”
叶莲娜将车钥匙递给韩江,叮嘱道:“你们要小心!”
韩江接过钥匙,看看还放在雪地上的那件玉插屏,一把拾起来,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又对叶莲娜道:“这个东西也让我先用用。”
叶莲娜把眼一瞪,怒道:“你真是得寸进尺。”说完,叶莲娜看看周围,警察和安全局的特工大都已经离去,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韩江将玉插屏交给梁媛,让她保管。梁媛和徐仁宇、马卡罗夫三人带着玉插屏先回去休息,唐风和韩江两人驾着叶莲娜的菲亚特来到码头上。码头上的人三三两两并不多,也很少有船只出海。
唐风坐在车里,仔细观察着码头的人,问韩江:“你看到叶莲娜他们的人了吗?”
韩江也正在注视着码头上的人,听唐风这一问,嘴里喃喃道:“没看出来,也许他们的人隐蔽在什么地方吧!”韩江扫视了一遍码头上的人,对唐风道:“咱们都两天没休息了,不能这样硬扛下去,万一史蒂芬和季莫申几天不出现,那可够我们受的,所以我们俩要轮番休息。怎么样,是我先休息,还是你先休息?”
“你先休息吧!我还能挺着。”唐风大度地回道。韩江也不谦让,吩咐完唐风一些注意事项,倒头就睡。整个白天,唐风一直坐在车内,一边注视着码头上的动静,一边忍受着韩江的鼾声。
下午四点,夜幕就要降临了,码头上亮起了几盏路灯,唐风也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看看身旁的韩江。韩江依旧鼾声如雷,没有一点要接班的意思。唐风一皱眉,又看看车窗外,车外的气温开始急剧下降,码头上的人行色匆匆,很快便难见到人影。
唐风盯着车窗外,眼皮却不住地在打架。慢慢地,慢慢地,唐风还是合上了已经极度疲劳的双眼。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唐风,他赶忙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车窗外望去,这才发现车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而且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了冻雨,菲亚特的车窗上满是水气。唐风伸手使劲擦了擦车窗上的水气,又用刮雨器刮了两下挡风玻璃,这才看见,不远处的码头上,正停着一辆宝马轿车。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好像是刹车的声音!”唐风想到这里,又仔细打量起不远处的宝马车。他忽然发现好像有一个人正站在宝马车后面,在后备箱里取什么东西。那人忙活了一阵,终于关上了后备箱,提着一个正方形的大箱子向宝马车旁的一座生锈的小铁桥上走去。
“季莫申!”唐风见到那箱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季莫申带出冬宫的那个箱子。
“在哪儿?”虽然唐风声音不大,但韩江还是被惊醒了。
唐风看看韩江,苦笑道:“你总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准备睡到明天天亮呢!”
“少废话!季莫申在哪儿?”
唐风指了指正在小铁桥上的那个人影,道:“那就是季莫申,他提的那个箱子里面应该就是没藏皇后的佛头。”
韩江定睛观察了一下周边,没发现其他异常,他不禁疑惑道:“怎么只看见季莫申?”
“史蒂芬也有可能就在附近。”
“不管那么多,先抓住他再说!”说完,韩江拨通了叶莲娜的手机。叶莲娜听完韩江的报告,说道:“你先盯住他,先不要行动,我很快就带人来!”
和叶莲娜通完话,韩江看看唐风,道:“先不要行动?这可不符合我的风格!”
“也不符合我的风格。万一季莫申跑了,就不好办了!”唐风这时急于想抓到季莫申,看看那个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那我们还等什么?”韩江把叶莲娜的话抛在了脑后,拔出手枪,跳下了车。唐风也跟着跳下了车,两人来到那座锈迹斑斑的小铁桥前,铁桥通向一座同样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铁门两边延伸出去是一圈围墙。
“围墙里面是什么地方?”韩江问。
“不知道,也许是他们的老巢。”唐风答道。
唐风的话,让韩江又提高了警惕。两人很快来到了绿色铁门前,韩江轻轻一推,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唐风和韩江一闪身,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铁门之内。
铁门内没有一丝灯光,也不见季莫申的踪迹,一片死寂。唐风举着枪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摸索。两人谁也没开手电,因为那样会使自己成为对手的靶子。唐风擦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滴,继续向前,突然,他感到脚下一软,如万丈高楼一脚蹬空。唐风暗道不好,脚下是什么?陷阱,还是无底深渊?慌乱中,他本能地将身体往后靠,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摔了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唐风抬头望去,是韩江,韩江趴在上面拽住了自己。
唐风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他不知道韩江在上面能坚持多久,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还在往下滑。不能光靠韩江,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想到这,唐风奋力伸出另一只手,向上,想抓到上面的什么东西。他抓到了,又是一只手,是韩江的另一只手。“坚持住!”韩江一边鼓励着唐风,一边一点点将唐风拖了上去。
唐风终于重新站起身来,他急促地喘息着,从身上摸出了手电筒,推开电筒,向脚下照去,他要看看底下究竟是什么,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不用照了,下面是个干船坞。”韩江说道。
“干船坞?”唐风疑惑地照了照下面,果然是个干船坞,一个又深又大的干船坞。干船坞内丢弃着许多废铜烂铁,船坞一头通向黑色的大海,这会儿海水正卷着浮冰使劲拍打着干船坞,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声响。而船坞的另一头,像是一座废弃的车间,车间建在干船坞之上,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一丝亮光。
“这原来是座船厂?”唐风转头问韩江。
“不错,是座船厂,不过早就废弃了。”
“季莫申呢?他会不会躲在……”说着,唐风指了指面前那座漆黑的车间。
韩江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打开了手枪的保险,逼近漆黑的车间。车间的巨型卷帘大门锈迹斑斑,一片破败景象,显然这里也已经废弃多时。两人在距车间大门二十米的地方立定,唐风看看韩江,然后冲漆黑的车间里大声喊道:“季莫申,我知道你就藏在里面,你已经被包围了,你是逃不掉的,赶快投降吧!”
漆黑的车间内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没有人应声,只有海水卷着浮冰,更加猛烈地拍打船坞的声音。唐风又看看韩江,不知下面该怎么办。韩江挥了挥手,意思是继续前进。可他俩刚一迈步,漆黑的车间里突然传出了季莫申的声音:“唐风,你别骗我了!我被包围了?哼!我要真被包围了,你们早就对我发起进攻了。”
“你真的在里面,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你躲在里面还能跑得掉?”
“我自有我的办法,不劳你操心!”
“好吧,就算我们马上要分别了,咱们好好谈谈怎么样?”
“谈什么?”季莫申质问道。
“谈谈你的老师鲍里斯教授。从我在冬宫碰到你,我就想问你鲍里斯教授的情况,可你却总是闪烁其词,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害鲍里斯教授?”
“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季莫申狂叫道。
“所以你杀了他!”
“不!不是我,是史蒂芬杀了他!”
“这么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史蒂芬效力?”
“呵呵!唐风,你太小瞧我了,我会为史蒂芬效力?我为‘将军’工作的时候,史蒂芬还在做他的文物贩子呢!”
“将军?!”当唐风和韩江听到这个词时,猛地一惊。他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马卡罗夫,但很快他俩就否定了那个可笑的想法。
“将军?你能告诉我将军是谁吗?”唐风问。
“唐风,你已经知道得不少了,我劝你一句,你们不要和将军斗,你们是斗不过他的。”
听到这里,唐风和韩江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泛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唐风定了定神,又问道:“好吧,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玉插屏,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彼得堡呢?”
废弃的车间内没有回声。唐风和韩江等了许久,就在他俩以为季莫申已经溜了时,车间内再次传出了季莫申的声音:“那是因为我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没得到,如果得到了那样东西,再加上玉插屏背后的地图,我就能找到瀚海宓城了,那座隐藏在沙漠深处,堆满西夏王朝宝藏的城市!”
“还有什么东西,能和玉插屏一样重要?”唐风不解地大声问道。
“鲍里斯教授的命!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比其他任何人知道得都要多,而我们知道得却太少太少了。”季莫申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我没猜错,那件东西就藏在佛头里,对吧?”唐风憋不住,又打破了沉默。
“是的,即便是四块玉插屏都找到了,想要找到瀚海宓城也不会一帆风顺,也会走很多弯路,因为快一千年了,历史的变迁会改变很多、很多……所以还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带我顺利地找到瀚海宓城。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说完,季莫申发出一连串骇人的狂笑。同时,伴随着季莫申的狂笑,那座车间锈迹斑斑的卷帘大门,竟开始缓缓地向上提升。唐风和韩江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们不知道他们将要看到什么。
一束耀眼的灯光从车间内照射出来,刺得唐风和韩江睁不开眼。等他俩适应了灯光,这才看见那座废弃的车间里面,竟然有一条长长的滑道,而滑道之上,有一艘蓄势待发的快艇。季莫申此时正端坐在快艇内,冲唐风和韩江微笑着。
唐风和韩江见此情景,马上意识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季莫申冲他俩挥挥手,猛地发动了滑道上的快艇,就见白色的快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头冲进了黑色的大海。
等唐风和韩江冲出废弃的船厂,来到码头上时,他们正撞见伊凡洛夫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韩江用他那蹩脚的俄语对伊凡洛夫埋怨道:“你们怎么才到,季莫申刚驾着快艇逃了。”
伊凡洛夫刚想开口说什么,韩江又质问道:“叶莲娜呢?怎么只有你来了?”
“叶莲娜另有重要的任务。”伊凡洛夫答道。
韩江决定不等叶莲娜了,他领着唐风,在码头上踅摸一圈,跳上了一艘有人的快艇。快艇的主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想质问韩江,伊凡洛夫掏出了证件冲那人晃了晃,道:“你的快艇现在被联邦安全局征用了。”
快艇的主人被稀里煳涂地赶下了船。伊凡洛夫也跳上快艇,对韩江和唐风道:“你们坐好了,小心被甩到海里。”
说罢,伊凡洛夫驾驶着这艘快艇,如离弦之箭,也冲进了黑色的大海。
唐风和韩江死死地拽住快艇的栏杆,不敢睁眼。海水、冻雨、狂风不停地打在他们的脸上,像是刀子割,又像是被针扎。韩江没料到这个伊凡洛夫驾驶技术竟是如此娴熟,他估摸现在快艇的航速至少达到了五十节以上,自己只要不小心手一松,就会被颠到海里,被这黑色的大海所吞噬。
快艇在大海上颠簸了半个小时后,伊凡洛夫突然大喊了一声,惊得唐风和韩江使劲睁开了眼。他俩这才发现原来伊凡洛夫已经追上了季莫申的快艇,季莫申的快艇就在他们左舷前方几百米处。此时,季莫申显然也发现了追兵,他加大了马力,企图摆脱后面的追兵,但是伊凡洛夫不依不饶,紧紧追赶。两艘快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眼见就要并驾齐驱靠在一起了,伊凡洛夫突然回头,对韩江和唐风大声喊道:“你们小心,我要去撞他!”
“什么?撞季莫申的快艇?”唐风和韩江闻听,心里都是猛地一紧。
他俩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着快艇剧烈晃动了一下。原来伊凡洛夫驾驶着快艇已经和季莫申的快艇并驾齐驱了,刚才海浪一颠,两艘快艇碰在了一起。唐风和韩江已经看到了季莫申,季莫申刚才的自信此时早已荡然无存,他对伊凡洛夫的疯狂举动感到恐惧。而伊凡洛夫却毫不畏惧,他盯着季莫申看了一眼,又一转舵,快艇猛地向季莫申的快艇撞去。砰的一声,紧接着是吱呀的两艇摩擦在一起刺耳的声音。
伊凡洛夫的疯狂举动,彻底激怒了季莫申。季莫申刚才的恐惧,似乎被愤怒压了下去,面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旁边快艇上的伊凡洛夫,还有唐风和韩江,他突然冲这边大喊道:“你们既然想玩玩,我就奉陪到底!”
说罢,季莫申也猛地转舵,撞向伊凡洛夫驾驶的快艇。这一撞,唐风和韩江只觉得身体内一阵翻江倒海、天旋地转。伊凡洛夫也没料到这个季莫申竟会比自己还疯狂,站立不稳,险些摔倒。而季莫申乘机开足马力,向大洋深处逃窜。
伊凡洛夫见状,回头对韩江道:“你过来驾驶,我来对付这个疯子。”
韩江不解其意,跌跌撞撞接替了伊凡洛夫。驾驶快艇继续追击季莫申,眼见两艇又要靠在了一起,伊凡洛夫大声冲韩江喊道:“靠上去!靠上去!”
韩江开始明白伊凡洛夫的意图,他想跳到季莫申的艇上去,这可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如此之高的航速,如此颠簸的大海上,想跳到季莫申的快艇上,无异于……韩江不敢再想下去。但是现在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韩江看了看旁边的季莫申,两艇逐渐在靠近,韩江尽量在使快艇平稳些,但海面上波涛汹涌,小小的快艇根本没法保持平稳。砰!两艘快艇又靠在了一起,但是很快就被一个浪分了开来。
伊凡洛夫冲韩江喊道:“你就不能稳一点?”
韩江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他驾驶快艇再次撞向季莫申的快艇。季莫申明显被这一撞震得不轻,竟一屁股跌坐在后面的座椅上。伊凡洛夫认为这是绝好的机会,猛地向季莫申的快艇跃过去,但就在此时,一个巨浪打来,两艘快艇又被浪分了开来。
而伊凡洛夫这一跃,没能跃上季莫申的快艇,他的身体整个跌进了海里,只有双手抓住了季莫申快艇的船舷。韩江和唐风见状,便知大事不好。只见季莫申从座位上站起来,重新驾驶快艇,左右摆动,想将伊凡洛夫甩进大海里,但是伊凡洛夫死死抓住船舷,不论季莫申如何摆动快艇,就是不撒手。
季莫申恼羞成怒,突然将高速行驶的快艇停了下来,拔出手枪,对着伊凡洛夫就是一枪。伊凡洛夫见事不好,只得撒手,一头扎进海水中。季莫申一边狂喊着,一把扣动扳机,连续向海面射击。幸亏伊凡洛夫水性极好,潜在海水中,躲过了季莫申的枪林弹雨。
终于,伊凡洛夫在季莫申快艇后面数米处,钻出了水面。韩江看见伊凡洛夫一露头,赶紧驾驶快艇,向伊凡洛夫驶去,想从水中救起伊凡洛夫。就在此时,季莫申也看见了伊凡洛夫,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并没有乘机逃离,而是向后倒车,也向水中的伊凡洛夫驶来。
唐风见季莫申竟然倒车向伊凡洛夫冲去,大惊失色,冲韩江喊道:“不好,季莫申想用快艇后面的桨叶袭击伊凡洛夫。”
不用唐风提醒,韩江早就明白了季莫申的险恶意图,但是唐风话音刚落,还没等韩江赶到,季莫申的快艇就抢先冲向了伊凡洛夫。伊凡洛夫赶忙向水下潜去,但一切为时已晚,高速转动的桨叶,如可怕的绞肉机,一头撞向了伊凡洛夫,瞬间,海水便被鲜红的血水染红了一大片。
等唐风和韩江赶到时,伊凡洛夫血肉模煳,残缺不全的尸体已经浮出了水面。唐风和韩江怔怔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瞬间成了一堆肉泥。就在他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季莫申企图重新发动快艇逃跑,但是他几次发动,快艇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然后冒起了一缕浓烟,却怎么也无法正常发动。季莫申惊恐地看看快艇后面,他明白是伊凡洛夫的残肢卡住了快艇的桨叶。他在做了最后一遍尝试后,终于放弃了发动快艇,他现在只剩下两条逃生的路,一条是夺过唐风和韩江的快艇,另一条是跳到海里去,游向大海彼岸,但对于他来说,两条路几乎都难以走通。
一阵冰冷的海风刮过唐风和韩江的脸庞,两人清醒过来,季莫申要溜!两人一起掏出手枪对准了季莫申。季莫申也掏出了枪,三人就这样在颠簸的大海上对峙着,季莫申开始明白,此时第一条路已经是不可能了。
韩江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想一枪结果了季莫申的小命,可唐风却小声提醒他道:“季莫申一定知道很多内情,我们要抓活的。”
唐风说罢,冲季莫申喊道:“你已经逃不掉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让我考虑一下!”季莫申说完,海面上猛地掀起一阵巨浪,他险些摔倒,一个趔趄,扶到了身旁的那个箱子。那个装有卢舍那佛头像的箱子,季莫申是在考虑,但不是考虑投降,而是在想着如何脱身。沉默的三分钟后,海面上又是一阵风浪,季莫申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冲唐风说道:“唐风,你们不就是想要佛像和玉插屏吗?玉插屏已经在你们手上了,现在我把这个佛像也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说着,季莫申提着箱子站了起来。
“不可能!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就是投降!”
季莫申冷笑了两声,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冰冷的黑色大海,道:“呵呵,投降?除了这个,我还有一条路,就是抱着没藏皇后的头颅一起沉入大海。”说完,季莫申向后一仰,抱着那个箱子一起沉入了冰冷的大海。
砰!砰!海上响起了两声沉闷的枪响,唐风和韩江谁也没料到,季莫申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等韩江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季莫申和那个箱子已经沉入了海中。
唐风和韩江失望地对视了一眼,望着黑色的大海和海面上扩散开来的血水,两人一时竟不知所措。
远处的海面上,又响起了马达轰鸣声,一艘巡逻艇由远及近,很快赶到了唐风和韩江近前,两人抬头望去,是叶莲娜。
“发生了什么?伊凡洛夫和季莫申呢?”叶莲娜冲唐风和韩江喊道。
韩江不知怎么回答,他看看唐风,唐风只好开口对叶莲娜道:“伊凡洛夫死了,季莫申也抱着那个箱子跳海了。”
叶莲娜看到海面上的血水时,就已知大事不好,但闻听伊凡洛夫死了,叶莲娜的眼睛还是禁不住湿润了。
叶莲娜强忍住泪水没有落下来,转而对韩江说道:“韩,我来晚了,不过,我给你带了个人来。”
叶莲娜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从巡逻艇的船舱里钻了出来。韩江一眼便认出来了来人正是赵永,他又惊又喜,跳上巡逻艇,使劲拍了一下赵永的肩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彼得堡?”
赵永埋怨道:“你们这些天一直不跟家里联络,我以为你们出事了呢,所以首长就派我来救你。”
“我们在彼得堡九死一生啊!不过,你来了就好了,你现在的任务不是救我,是去把那个箱子捞上来。”
“你看我这身装备,早换好了,叶莲娜就怕你们会掉到海里去。”
唐风见到赵永也很高兴,但他对赵永捞上那个箱子心里没底,不无忧虑地问赵永:“现在海面上风浪这么大,海水冰冷刺骨,你能捞出那个箱子吗?”
赵永自信地说道:“我刚才查了这儿的水文资料,这儿的海床不算深,应该没问题,不要忘了我原来是干什么的。”
唐风这才想起来,赵永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蛙人,他这才对赵永有了几分信心。赵永戴上氧气罩时,唐风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叮嘱道:“你要小心,万一那个季莫申没死,你务必捉活的。”
“没死?不可能吧!”赵永摇摇头,“他没潜水服,这么长时间早就该完蛋了。”
“我是说万一!”唐风道。
“万一……”赵永点点头,“我有这个!”说着,赵永握着一把匕首,戴上氧气罩,跳进了冰冷的海水。巡逻艇上的大探照灯照在赵永跳下去的海面上,众人都在焦急地盼望着赵永和那个箱子浮出水面,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赵永没有浮出来,那个箱子也没有浮出来。
终于,赵永跃出了水面,唐风和韩江赶紧将他拉上巡逻艇。只见赵永嘴唇青紫,浑身瑟瑟发抖。韩江忙给赵永披上厚厚的大衣,等赵永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唐风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赵永摇摇头,道:“水下太冷,能见度也很差……”
众人闻听,无不失望。但是赵永恢复体力后,要求再次下水。韩江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赵永的请求。于是,赵永又一次跳进了冰冷漆黑的大海。
这一次,赵永在水下的时间更长。众人的心全部悬了起来,唐风望着黑色的海面,只觉一阵眩晕。“万一季莫申没死,万一水下有史蒂芬的人,赵永可……”唐风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水面起了变化,就在探照灯照射的海面上,一个东西突然浮出了水面。“那是什么?”唐风俯在巡逻艇的栏杆上朝下望去,那是……是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唐风突然睁大了眼睛,他认出来了,那人身上正是季莫申的衣服,但是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韩江和叶莲娜将那具尸体拖上甲板。唐风经过仔细辨别,那是一张被海水浸泡涨肿得已经有些变形的脸,但不论这张脸如何改变了形状,唐风还是认出了,这具尸体正是季莫申。这颗聪明的大脑,却被邪恶的欲望所充斥,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季莫申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可是赵永还没浮出水面,众人不免更加焦急。又过了好一会儿,水面起了更大的变化。先是一个箱子缓缓浮出了水面,漂浮在海面上,紧接着,赵永也浮出了水面。
第二天上午,阿斯托里亚饭店的客房内,唐风、韩江、梁媛、赵永、徐仁宇、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一起围坐在豪华的客厅内,他们中间的茶几上,正是那个从冰冷海底打捞上来的箱子。
唐风看看韩江,韩江冲他点了点头,于是,唐风伸出有些颤抖的双手,慢慢打开了面前的箱子。里面是一些杂乱的海绵,因为箱子在海水里浸泡的时候太长,大量的海水渗进了箱子里,幸亏有这些海绵吸附了大量的海水;剥去杂乱的海绵,里面是一个大塑料袋,透过塑料袋,唐风已经可以模模煳煳地窥见那件绝美的卢舍那佛头像了。这是一种朦胧的美,就在唐风陶醉在这种朦胧之美时,他也注意到了大塑料袋里渗进的海水。
唐风不知道渗进塑料袋的海水对佛像有多大损伤。这尊西夏王朝的佛头像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它真的是没藏皇后的头像吗?巨大的好奇促使唐风迅速地打开了大塑料袋,一尊完好的卢舍那佛头像静静地伫立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没藏皇后的头像吗?”梁媛轻轻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可就在梁媛问完这句话后,众人面前的佛像开始发生变化,一条细小的裂缝从佛像头部一点一点延伸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越来越多的裂缝从佛像顶部向下延伸。唐风注意到了佛像正在发生的变化,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本能地想要阻止这尊美丽佛像的毁灭,他伸出了双手。可就在唐风的双手要触到佛像时,佛像彻底裂开了,哗啦一声,刚才还散发着东方神秘气息的佛像,瞬间便化为了一堆残破的陶土。而在佛像之中,一个恐怖的人头骨惊现在众人面前。
“没藏皇后的头骨?!”梁媛惊叫道。
众人围拢过来,仔细观瞧面前这尊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发黄的头骨。头骨的颈部和眼眶的位置被人有意用胶带封了起来,唐风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又是为了什么。这时,具有丰富解剖学经验的韩江、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几乎异口同声地惊道:“这真的是一尊女性的头骨。”
“季莫申曾经说过,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发现这尊佛像时,佛像已经裂开,头像也有裂缝。他将佛像带回彼得堡后,专家鉴定了佛像中的尸骨,是一具来自东方的女性遗骨,根据佛像周边的随葬物品,季莫申认为这尊佛像中的遗骨就是没藏皇后。看来季莫申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唐风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季莫申说佛像中的遗骨在卫国战争时丢失了,可我们却在鲍里斯教授的墓中发现了那具没有头骨的遗骸,现在又找到了这个头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撒了谎!”赵永道。
“不!我觉得季莫申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他还说过后来有人在冬宫的库房内发现了这尊头像,而发现这尊头像时,原本已经裂开的头像却是完好的。于是,冬宫又将这尊佛像摆到了中国馆中展出。”唐风说道。
叶莲娜肯定了唐风的说法:“关于这尊佛像,我上午已经问过冬宫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说法和季莫申的说法一致。”
“也就是没藏皇后的遗骨并没有丢失,而是有人找到了没藏皇后的遗骨,并将这尊佛像又修复了。”韩江推断道。
唐风点点头,道:“那么,最有可能做这一切的会是谁?”
“你是说米沙?”马卡罗夫惊道。
“是的,除了米沙,还会有谁?卫国战争时,佛像里的遗骨可能是丢了,但后来被米沙找到了,于是,米沙试图修复这尊佛像。他没有找到当年裂开的佛像身体部分,只修复了这尊头像。你们看,现在佛像裂开的地方都是当初米沙用某种特制强力胶水修补的地方。而至于没藏皇后那具没有头骨的遗骸,则被米沙一直珍藏着,并最终带进了他的坟墓。当然,季莫申也可能知道这些事,因为将没藏皇后遗骨放进坟墓的并不是米沙自己,而是季莫申。”唐风解释道。
“米沙竟然珍藏着无头的遗骸,真是个怪人!”梁媛觉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风笑了笑,道:“也不奇怪,因为他和季莫申都爱上了这具骨骸。”
“爱上骨骸?!”众人惊道。
“当然,更准确地讲,应该是他们爱上了没藏皇后,一个已经死去近千年的女人,一个历史上的人物。而也许正是季莫申和米沙有着同样的癖好,米沙才会将他所知道的关于玉插屏的许多秘密告诉了季莫申。”唐风又解释道。
韩江听了唐风的解释,拍拍唐风的肩膀笑道:“唐风,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连这个都能想出来。”
唐风撇撇嘴,道:“你要不相信就算了。从某种程度上说,米沙和季莫申不论人品如何,他俩都是天才,天才的某些癖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同样,天才也有一些东西是相通的,比如说疯狂,只不过季莫申的疯狂让他步入了歧途。”
“我看你也是天才,季莫申不是说很欣赏你的才华吗?还想拉你入伙呢!”梁媛戏谑地说道。
唐风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刚想开口,韩江倒抢先冲梁媛说道:“可他没有季莫申那种独特癖好,他喜欢像你这样活生生的美人。”
韩江的话,让梁媛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徐仁宇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对唐风道:“现在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时候,既然这个佛像是米沙修复的,那么这头骨上绑的胶带也是他干的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还有,季莫申拼命要抢这尊佛像,难道仅仅是为了他那独特的癖好吗?”叶莲娜也问道。
唐风看看绑在头骨颈部和眼眶上的胶带,他也不知米沙为什么要在头骨上面绑这些胶带,还有……还有季莫申为什么要抢这尊佛像呢?但是当唐风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起这件头骨时,他似乎开始明白了。他感到这件头骨超出了它本身该有的重量。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头骨,里面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里面有东西!”唐风惊道。
众人互相看看,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疑惑。唐风小心翼翼地扯去了头骨眼眶上的胶带,透过黑洞洞的眼眶,唐风发现里面确实有个东西,但是他无法判断那是什么。终于,当他扯去头骨颈部的厚厚胶带后,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掉了出来。
唐风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这个笔记本,他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但是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许,也许这里面就隐藏着自己迫切想知道的秘密。
唐风匆匆翻看了一下这本足有几百页的笔记本,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将笔记本传给其他人,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总算知道季莫申为什么非要得到佛像了。”
“为了这个笔记本?”韩江反问道。
“是的,你还记得在码头上的那个废弃船厂里,我曾问过季莫申有什么东西和玉插屏一样重要,以至于他非要得到,他说是他老师的命。我当时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我现在明白了,这个笔记本就是他老师的命,米沙也正是因为这个笔记本而被季莫申一伙害死了。”
“笔记本要了米沙的命?”马卡罗夫不解。
唐风解释道:“我刚才粗粗翻看了这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字迹很潦草,书写随意,没有一定的格式,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记下什么,还有大量涂抹修改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新的文字直接写在了老的文字之上。而且米沙使用各种不同的文字,除了俄文,还有英文、法文、中文,更有晦涩难懂的西夏文,以及其他一些古老的东方文字。所以我现在也不能完全读懂,但我隐约感到这笔记本一定记载了很重要的信息,以至于季莫申、史蒂芬一伙非要得到它。那么,这些重要的信息是什么呢?季莫申在废弃船厂里还说过,‘即便是四块玉插屏都找到了,想要找到瀚海宓城也不会一帆风顺,也会走很多弯路,因为快一千年了,历史的变迁会改变很多很多,所以还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带我顺利地找到瀚海宓城!’他的话很有道理,也提醒了我,是啊!快一千年过去了,历史会改变许多许多东西,瀚海宓城从没有人能找到它,现在光凭四块玉插屏就能顺利找到它吗?毕竟玉插屏是古人留下来的。季莫申一直苦苦寻找的另一样东西,就是米沙的笔记本,因为这个笔记本上记载了米沙几十年来关于玉插屏,关于玉插屏背后秘密的研究成果,包括他在科考队的一些经历,甚至米沙当年在科考队失踪后,有可能找到了沙漠深处的瀚海宓城!季莫申曾经说过,我们都知道得太少,而米沙知道得太多,所以,这就是季莫申非要得到这个笔记本的原因。”
“如此说来,米沙是最接近谜底的那个人,也很可能是唯一到过瀚海宓城的人,可惜他却死了!”徐仁宇不无遗憾地说。
叶莲娜翻了翻笔记本道:“这样就能解释彼得堡发生的一切了。八年前,季莫申知道了冬宫地下室的秘密,并想进一步得到米沙的笔记本,但是米沙发觉了季莫申的险恶用心。季莫申于是先下手,害了米沙,但是米沙也并非没有防备,他很早以前就将自己的笔记本藏在了没藏皇后的头骨中,然后,又将头骨封在佛像里。八年来,季莫申一直在苦苦寻找这个笔记本,他认为笔记本很可能就在米沙曾经工作过几十年的冬宫里,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万万没有料到,米沙会把笔记本藏在佛像中,直到唐风对他说在冬宫看到了幽灵,并说到那天夜里佛像在展柜中消失的情况,季莫申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们第二天晚上在走廊上听到的脚步声就是季莫申,那次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想在次日夜里盗走佛像,然后杀死他的老师,顺便将佛像失窃嫁祸于米沙,只可惜他没想到我们又闯进了冬宫。”梁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唐风沉思片刻,却道:“第三天夜里也许是幽灵米沙有意引导我们进入了冬宫。”
“我们也可能是米沙有意引导进入的冬宫。”韩江听了唐风的话,嘴里喃喃地说道。
大家陷入了一阵沉默,叶莲娜最后打破沉默,说道:“好了,彼得堡的事情基本上搞清楚了,大家都很累了,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韩江却打断叶莲娜的话,说道:“不!我们在彼得堡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清,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将军’究竟是谁?”
唐风也说道:“季莫申在船厂里曾经说过,他比史蒂芬更早为将军效力,他还劝我们不要和将军对抗,说我们是斗不过将军的。我想,这个将军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幕后黑手吧!”
“将军?”叶莲娜疑惑道,同时扭头看看了身旁的马卡罗夫。
众人一起朝马卡罗夫看去,一下把马卡罗夫看毛了。老马从沙发上蹦起来,道:“你们看我干吗?将军多了,又不是就我一个!”
“但知道这件事的将军可不多!”徐仁宇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马卡罗夫一听就急了,道:“也许这个什么狗屁将军只是个绰号,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将军!”
唐风冲马卡罗夫笑了笑,道:“老马,我们当然不是怀疑你。我们只是想搞清这个将军是个什么人。”
“我也想弄清楚!可这应该怎么查?”马卡罗夫眉头紧锁。
韩江想了想,对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说:“这个问题倒让我想起了伊凡洛夫找来的那份关于米沙的文件。”
“文件?你是说缺失的1964年那些文件?”叶莲娜惊道。
马卡罗夫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你们还是怀疑克格勃内部出了问题。”
“是的,克格勃内部应该还有人,甚至不少人或多或少知道当年的事,知情人当中很可能就包括这位将军。”韩江推断道。
“韩江,你这样分析还是太草率了,季莫申也许是在误导我们,也有可能就像父亲说的,将军只是个绰号。”叶莲娜不相信韩江的判断。
“好吧!叶莲娜,我不跟你争,我也只是推测,不过,有一件事你要帮我去查。”韩江请求叶莲娜。
“查什么?”
“就从那份文件查,从缺失的1964年查。虽然我不太懂俄文,但我也看明白了关于米沙的那份文件,那份文件的每一篇报告下面都有一个落款,也就是派去监视保护米沙的克格勃特工的姓名,去找到他们,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嫌疑,特别是找到缺失的1964年。”韩江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叶莲娜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倒给我指派起任务来了,你知道把那些人查一遍需要费多大工夫吗?而且这里面很多人也许早已经不在了,永远查不到了,更别说那缺失的1964年。也许1964年的报告就是丢失了,克格勃丢失的文件多了,特别是苏联解体的那段时间,丢失的文件和枪支弹药太多了,很多原来的特工都下海经商,或是出国去了,带走了许多有价值的文件。”
韩江一看叶莲娜冲自己发起了脾气,赶忙安慰:“别抱怨,我也是没办法,也许你一去查,就查到了是谁,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叶莲娜非但没消气,反而嚷道:“你说得轻松!我们假设你的推测有道理,负责保护米沙的特工里面有人有问题,但他也可能只是个小角色,我们还是找不到将军。”
叶莲娜说完,还没等韩江开口,马卡罗夫抢先说道:“韩江,你的怀疑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叶莲娜说得也有道理,所以调查可以,但是你不要对这条线抱太大希望。据我所知,克格勃的特工被派去保护像米沙这样的人时,是不允许打听任务之外的事,所以即便叶莲娜找到那些特工,也不要奢望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韩江听了马卡罗夫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叶莲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想那么多了,你放心,这个事我会去调查的,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抓紧时间休息。”
韩江苦笑两声,道:“休息?我们没有时间休息了,从季莫申所了解的情况看,我们的对手比我们了解的多得多。我们不知道他们还知道多少,但我知道我们已经落后了,所以我们要抢时间,抢在他们前面,弄到全部玉插屏,找到瀚海宓城。”
“是啊,我们得赶紧带着玉插屏和米沙的笔记本回去,否则伊留金上校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唐风也同意韩江的意见。
叶莲娜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们的判断很准确。来之前,我刚刚得到消息,因为伊凡洛夫牺牲了,总部又起用了伊留金,让他戴罪立功,他是不会让你们带着玉插屏离开彼得堡的。”
“啊——”叶莲娜的话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梁媛惊道:“那我们现在在这里岂不是很不安全。”
“是很不安全,不过我在这儿,伊留金暂时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但是如果你们想带着玉插屏走,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现在,既然你们不想休息,那我就对你们说说我的计划。”叶莲娜停了一下,环视众人又道,“如果你们想带着玉插屏平安离开彼得堡,就得听我的安排,这点有谁有意见吗?”
赵永看看韩江,梁媛看看唐风,谁也没说话。叶莲娜接着说道:“好,既然大家没意见,你们也不需要休息,那就听我的。事不宜迟,首先,你们不能一起走,一起走人太多,目标太大。我的意思是让赵永和梁媛你们俩先走,比如你们可以飞去香港,因为伊留金没见过你们,你们也不要带玉插屏,这样伊留金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然后韩江,你和唐风、徐博士一起走,至于你们怎么走,等我的安排。”
“叶莲娜,我也要跟韩江和唐风一起走。”马卡罗夫忽然插话道。
“父亲,你年纪太大了,不能再去冒险了,季莫申已死,杀害维克多的凶手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你应该安享晚年了。”叶莲娜劝道。
“不,叶莲娜,杀害维克多的真正凶手并没抓到,所以我还不能休息……”马卡罗夫执拗地说着。
叶莲娜无奈地摇摇头,不等马卡罗夫唠叨完,就对韩江嘱咐道:“那我父亲就交给你了,你可得保证他不能掉一根汗毛。”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父亲就不会出事。”韩江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
“还有,玉插屏和米沙的笔记本你们随身带着,但是这个破碎的佛像以及没藏皇后的头骨,你们不能这样带着走,否则过不了机场的安检。等你们回到国内,我再给你们一起寄过去,包括那具尸骨。我有专门的渠道邮寄,不会有人检查我的包裹,只要你们那边不会出问题,就一定能收到。不过,你需要给我一个可靠的地址。”叶莲娜对韩江说道。
韩江没想到叶莲娜竟然想得如此细致,什么都替他考虑好了,他略思片刻,最后,在一张卡片上给叶莲娜留了一个他认为可靠的地址,然后,韩江让徐仁宇把那个地址又用俄文写了一遍,才递给叶莲娜。叶莲娜仔细观瞧,韩江留的是一个北京的地址,收件人是:“陈子建教授?”叶莲娜轻轻读出了这个名字。
韩江解释道:“陈子建教授是我国著名的人类学家,我以前和他打过交道,他很可靠,你将东西寄给他就行了,寄之前不要忘了通知我一声。”
叶莲娜收起卡片,道:“好的,你放心,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下面的事由我来安排,你们就待在这儿,千万不要出这个门,等我回来。”叶莲娜说完,匆匆离开了这间客房。
下午天快黑时,叶莲娜又回到了阿斯托利亚斯饭店的客房,拿出了六张机票,两张是给赵永和梁媛今晚经莫斯科转飞香港的机票,四张是明天下午回北京的机票。
韩江对赵永叮嘱了多时,回头一看,梁媛还在跟唐风卿卿我我,似有说不完的情话。韩江干咳两声道:“快点起程吧,时间不早了。回香港后,记得替我问候你父亲,另外,赵永会有些问题要请教你父亲。”
梁媛点点头,这才和赵永上了路。叶莲娜一路暗中护送他俩上了飞机,直到看见飞机起飞,才长舒了一口气。离开机场时,叶莲娜还是发现了伊留金的人,她不禁为第二天韩江和唐风他们捏了一把汗。
唐风和韩江彻夜未眠,又熬过了一上午,这才和马卡罗夫、徐仁宇挤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韩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住地盯着后视镜。他想从后面的滚滚车流中,发现叶莲娜的倩影,他知道叶莲娜一定在附近,暗中保护着他们,但是他总觉着后面似乎有一双不友好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突然,韩江的手机响了,是叶莲娜的电话。“不要去机场,到火车站乘国际列车。”叶莲娜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韩江不解其意,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伊留金,决定按照叶莲娜的嘱咐做,于是,他赶忙回头对徐仁宇吩咐道:“对司机说不去机场了,去火车站。”
徐仁宇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得照办,于是,出租车绕了个大圈,又折向了火车站。
四个人混在火车站的人流中,来到了站台上。韩江不停地向四周张望,既是防止伊留金的出现,也是防备史蒂芬的攻击,更是希望看到叶莲娜的倩影。
四人被人流裹挟至站台的偏僻处,马卡罗夫看看这里,来往的人不多,也便于观察,而且正好有一个长椅,他冲韩江点了点头,四个人便在这儿坐了下来。
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紧张地注视着周围,韩江忽然瞥见不远处站台上有一个卖烟和饮料的小摊,他走过去,指了指小摊上的一盒万宝路,小贩一比画,然后用半生不熟的英语报出价钱。韩江正在付钱之时,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入时、浓妆艳抹的漂亮女郎,也来买烟。韩江扭头看了一眼那女郎,女郎戴着一副大墨镜,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韩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叶莲娜。他刚要开口,叶莲娜摘取墨镜,冲他使了个眼色,韩江马上心领神会。待叶莲娜离开,他点着一支烟,环视周围,见没有可疑之人,这才跟上叶莲娜,来到车站的僻静处。
韩江一见叶莲娜,便嬉笑道:“我还从没见你打扮成这副摸样,真像是某个电影明星。”
“还像某个大人物的情妇,你是不是还这么想?”叶莲娜没好气地瞪了韩江一眼。
“不,我可没这么想,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美丽的化身……”
“行了,这类话伊留金和伊凡洛夫都对我说过。”
“好吧,说正经的,你为什么叫我们到火车站来?”
“因为伊留金正带人往机场赶呢!”
“哦,看来我们不容易走了。”
“这是四张回北京的车票,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离开彼得堡,伊留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他不敢向总部汇报,要求在半路检查你们。”说着,叶莲娜将四张车票递给韩江。
“那就好!咱们随时保持联络,车票和机票的钱我会给你报销的,呵呵。”韩江笑道。
“谁要你报销了?别嬉皮笑脸的,你要明白,我替你们挡住了伊留金,接下来,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你是担心史蒂芬那伙人?”
“是的,这几天我们全城搜捕,也没抓到他们。他们在冬宫露了一面后就再没露面,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但我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明白了,我拜托你的事,不要忘了。”
“当然不会忘,如果没事,我就走了,我不能在这儿久待。”
叶莲娜说着,就要离开,可等她走出几步,韩江又喊住了她。叶莲娜回头,望着韩江,问:“还有事吗?”
韩江急追几步,走到叶莲娜近前,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含情脉脉地轻声说道:“没什么事,我只是……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新年前夜你准备的晚餐,是我在彼得堡最值得回味的一顿晚餐。我希望还有机会品尝到你的美味佳肴。”
“一定有机会的。”叶莲娜注视着韩江,轻轻地说道。说完,两人紧紧拥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