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战…旗?”
张勤嘴里一字一顿,喃喃着这个名字,满嘴苦涩。
如果是他,那专案组从头至尾的方向仍然是错的,怨不得根本没有找到资金去向;如果是他,那就是隐藏最深的一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是他,那他已经成功地跳出这个集资诈骗的围捕大网。如果真是他,后果张勤根本不敢想像……或许,会像厦门那一位,他会窝在一个没引渡条约的国家,让泱泱大国,颜面尽失。
技侦已经翻阅出来戈战旗的相关资料了,两位国办刑事侦查专员,又开始重新审视全局了,根据前方的消息,这里开始直联首都国际机场了,不同的地方,无数位警察在为这一个惊鸿一现的目标而奔忙。
“确实应该是他?枪击案、袭警案加上对王军胜的灭口,让我们产生了一个思维惯性,一直认为戈战旗应该被灭口……但只是我们因为应该。”寥汉秋懊悔地道,对着戈战旗房间的现场勘察,他郁闷了,太像了。
“是啊,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高材生,他的行为习惯和马钢炉的联系不到一起啊。”杨诚接了句,事实胜于任何雄辨,只要被“挟持”是个假像,那他已经赢得了足够的时间。
他没有马上跑,这是聪明之举,如果上了红色通缉令,那会让他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举步为艰,所以聪明的嫌疑人,一定会采取很多措施让自己脱罪,消失无疑是最好的一种,比如换一个身份,甚至更精明,做一个整容,他就会以另一个人合法在出现在世界某个角落,无人知道他过去的角落。
在追捕跨国罪犯中,已经无数碰壁的寥汉秋知道,这一去,恐怕就是永别了,最起码,这位“戈战旗”要永远地消失了。
“没有查到啊。”
技侦紧张的边擦汗,边汇报,首都航班数据出境直联,去掉人种、国籍因素,待查的目标并不多,满满一屏,用电脑扫描只需要几分钟,可根本没有相似的人啊。
“是不是信息有误啊。”张勤怀疑前方的审讯结果,那位嫌疑人可不可信还不确定。
“我们专程从首都来这儿查案来了,难道他一直就呆在首都?”杨诚哭笑不得地道。
“可这是一个最大胆而且最安全的设计,我的目光主要盯在沿海偷渡、出入境以及资金去向上,谁敢想像他敢大摇大摆从首都通关,直接乘坐国际航班离开?”寥汉秋愣了,如此一说,触及他的思维速度,他有点后悔的道着:“完全可能,敢从星海的集资款里建暗仓抽资,还有什么不敢于的。如果劫持是假像,那么他就应该是整个集资诈骗的策划者。”
“完了……可能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连身份都确定不了。人呢,航班上不可能藏行李仓里啊。”
张勤欲哭无泪了,这一次出京查案,恐要成他履历中的的滑铁卢了。
突来了消息,让探讨进入僵局,相对无语时,几人觉得少了点什么?哦对了,临时拉进专案组的许平秋一直没有发言,众人看他时,他又在点着烟抽了,好像并没有着急,而是起身打开了窗户,透了透气,那喜滋滋地、那么鬼鬼祟祟地坐下,丝毫没有一位高级警官的风度,就像看笑话一般,眼里透着喜色,就是不吭声。
“许局……您?”张勤愣了下,紧张地问,主谋不是马钢炉应验了,难道许平秋知情?现在张勤倒希望是这样。
“你答应帮我还一个人情,我现在送你一个人情,当着这么多国办同志的面,我要为一个人求情,希望在允许的条件下,给予她从轻处理。”许平秋道,这个人情求得让他有点牙疼。
“韩如珉?”张勤脱口而出。
“对。”许平秋道。
“她完全符合从轻处罚的条件。”张勤道。
“谢谢……”许平秋松了一口气。
然后,然后许平秋发现几位国办大员,都竖着耳朵听着,他笑着道着:“飞往纽约的航班,航班号nh没查到他是因为,他现在是日本籍,名字叫:小野矢二”
技侦手速飞快地敲击着,这一次很快地捕捉到了国籍、身份、照片等信息,他汇报着:“有这个人……咦,nh航班,机组和空乘人员临时调整,增加了两位,难道是……”
他回头愕然看着,众人都愕然看着,许平秋却在云里雾里笑着,这一次,他的笑一点也不让人反感,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只剩下一种解释了,戈战旗根本就一直在五原警方的视线之内。
可是不对啊,技侦调出乘客信息时,一张几乎完全不一样的脸显示在电脑屏幕上,这时候,连许平秋也犯疑了,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万米以上的高空向下附瞰,层层的雾霾和流云遮住了望眼,唯余漆黑一片
靠窗的那位乘客拉下了窗布,戴上了耳机,二十分钟内,只有空姐来询问过一次有没需要,和经济舱相隔的头等舱空间尚大,一直有着一位空姐在随时准备为您服务,对了,这样的舱可价格不菲,都没有满座,偶而向后瞥眼,会看到后舱攒动的人头,那怕这么一眼,也会让身处这里的人,感到一丝优越
是啊,从贫穷到富裕、从拮据到优越,每个人在完成这样的飞越时,都会有一种兴慰
靠在舒适的椅子上,这位乘客听着音乐,慢慢地居然有了困意,在一闪而逝的梦中,**、靓车、悠闲的午后,小憩的乡村别墅,慵懒的柔情音乐,环绕在他身侧,让他满脸惬意的笑容。那种梦寐以求的生活,已经触手可得了,他甚至在想,在那个自由的国度,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像那些传承数百年的家族一样,当后世在回顾先辈的发家史时,不管是血腥的、还是罪恶的,都会抱着一种崇敬和仰望的心情。
想到此处,他伸了伸懒腰,睁开了眼睛,看看时间,已经半个小时了,应该出境了,他笑了,不过在不经意侧头时,却“啊”地一声喊出来了。
他旁边的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位穿着空乘服装的男子,坏坏地、贱贱地笑着,他一支身,被安全带拉住了,一惊又发现自己失态了,然后刻意地掩饰着,坐正,惊讶、疑惑,却又恐惧地看着对方。
“你妈h到这份上,你还装?”
余罪瞪着眼,像流氓滋事,像恶痞讨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乘客”不敢吱身了,他紧张地看看,前后左右,外籍人员不同的语言在交流、或在小憩,猝来的情况让他懵头懵脸,一时间竞然无所适从了。
“现在是境外领空,你有执法权吗?”乘客道,他愕然地看着余罪。
“你都敢装日本鬼子,我还不敢装国际刑警?看样子,你认识我。哈哈。”余罪道,标准的五原口音,还好,别担心那些高鼻子的老外能听懂。
“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就是日本国籍如果你胡来,我保证受伤的是你。”乘客心有余悸地道着,明显有点胆虚。
余罪笑了,很没品地笑着,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线,他贼贼地看着这位“乘客”,逗着道:“口说无凭,证据呢?鬼子还会讲五原话?”
乘客一紧张,一摸口袋,傻眼了,护照、机票的口袋成空的了,肯定是刚才休息时被做手脚了,他眼睛几乎瞪得浑圆了,瞪着余罪,恨不得把余罪生撕了一般,余罪却是无辜地道着:“对了,刚才好像有人把你手提箱都拿走了……哎你报警不?不过没用啊,飞机上没警察,要不我教你一招,大喊一声:俺有炸弹,马上给老子飞回首都去,一准能行。”
乘客气得欲哭无泪,直摸额前,这个警察有多流氓他好像清楚,根本不通道理。
“为了看到你这个表情,我等了很久了啊,戈战旗,你还不准备承认你就是?”余罪问。
“戈战旗是谁?”乘客像反应过来了,怒目而视,他**的是不太流利的汉语,而且夹杂了一句流利的日本语,他也看出来,这个地方,没有被黑之虞,但脱身怕是很难了。
是吗?这张照片即便是传回五原专案组,即便让涉案的嫌疑人指认,也无法确定是谁?
半长的头发,颜色花白、额上皱纹几处,两腮饱满、脸型方正,蓄着小胡子,和嫌疑人“戈战旗”帅气的长脸,几乎完全不同了。
余罪想了想,征询似地道着:“好吧,就当我眼拙,不过,你就不想争取一个主动机会?”
“你拿走护照没用,我会落在美国警察手里,我会联系日本大使馆,你敢保证,我的日籍身份是假的?”乘客问。
“我日你妈呀,你难死我了。”余罪抿着嘴唇,恨不得扑上来似的。
“或者,我们可以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途径?”乘客如是道,他辨解着:“飞机会在境外降落,那时候,没人管得着你啊,有很多钱在等着你……相比你可能把我带不回去,是不是值得你选择一下?”
咝,余罪倒吸一口气凉气,这个小骗子不比老骗子差,他经常在国外转悠,而余罪除了办案,就去过可数的几个城市,别说办事,恐怕语言这一关都过不去,他抿抿嘴,表情变变,摸摸下巴,乘客再说话时,他一摆手道着:“等等,让我想想时间还早呢?你说的这不是不可能,但危险系数太大……嗯,我想想,我想想……”
余罪作势开始想了,想了好一会儿,他侧头时,乘客笑着征询,他也笑了,直道着:“难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当然好奇,你是……”乘客果真被勾引起好奇心了。
“反正时间还长,聊聊怎么样?抓到你是我职业的巅峰,不让我显摆一下,我这虚荣没法满足啊。”余罪道。
“好啊,时间确实还早,我可以满足你一下。”乘客似乎心态放平了,暂时放下担心了,反正在这个空中客车上,谁也无计可施。
“还记得这个吗?”余罪手一翻,一个小药瓶子,一看药瓶子,乘客一下子叹气了,百密一疏,可能栽到最不起眼的细节上了。
“劳拉泮西片,含二氧甲基安非他明成份,治疗抑郁和焦虑症的处方药,普通人买不到,必须有处方,这个难不到你,当然,也难不到我,五原能买到这东西的地方不多,很好查,您的女助理殷蓉在本月十二日买了整整一版,十二瓶,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跑。”余罪笑眯眯地道。
乘客没有吭声,不屑地盯着他,觉得他是危言耸听。
“你太警觉了,我没有跟踪你,不过殷蓉就差了点,有人跟上她了,她在首都崇文门附近租了一套三居室,只住了一晚就离境,那时候我真想抓她,可不敢……也没敢惊动那个地方,谁可知道,您老后来就去住了。”余罪笑了。
乘客皱着眉头,似乎被刺激到了,他不解地看着余罪,像是越听越迷糊了
“两天后你又消失了,那次是真疏漏,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跑了,回头查才发现,根本没见人啊,没办法,把你住所前一天出入的两个人,我们秘密抓捕了,一审,居然是外科整容医生,居然特么滴于私活,吓死老子了,居然还换了一张脸?”余罪掩饰不住惊讶地看着乘客,瞠目道:“人家是丑的整帅,您是帅的整丑,真想不到哈。”
乘客抬抬眼皮看他,不置可否。
余罪饶有兴趣地看他,笑笑道:“据医生交待,这是一种快速、安全的整容方式,就是向身体肌肉松驰的部位注射一种类硅胶的药物填充,主要用于隆胸,隆脸我倒是头回听说,不过据说隆脸的人不少,很多面部受伤的,都需要这种快捷的美容手术?我说的对吗?”
乘客表情显得有点颓丧,余罪伸手几乎去捏他的脸的,他一瞪眼,余罪讪讪笑着缩回了手,像是哀求一般地问着:“喂,你还准备否认吗?”
“我敢保证你们对两位医生采取了供不能作为证据的,你就做再大的事,也是披着警服的流氓。”乘客如是形容余罪道。
余罪脸不红不黑,点点头道:“没错,你说的很对,如果这些不够,还有……比这更流氓的事。换脸老子照样能证据你是谁。”
他持着手机,放着一幅画面,乘客一看,气得差点**,是星海的宣传彩页,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在步步小心,而对方早已步步设伏,就听余罪解释着:“铜版纸上的签名不重要,可指纹留下了就重要了你有本事换脸,可没能力把指纹也换了吧?呵呵……瞧瞧,警务通的手机不错吧,特勤装备的…
余罪说着,在椅子扶手上一照,特殊的灯光下,指纹清晰,肉眼可见,摄回手机里,直接一对比,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余罪贱笑着问这位变脸的乘客道:“好玩吗?”
乘客看看他,气结地突然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从这儿走?”
“这个理论就比较高深了,涉及到行为习惯、行为模式、思维习惯……像这样的人,矛盾的性格体现在,既谨小慎微、又胆大包天,从集资诈骗就看得出来,这么谨慎用常规的通缉方式肯定不行,而且你肯定要弃掉戈战旗这个身份,因为上了通缉令,不过日本还是美国鬼子,都不会待见你……所以你需要一个能正式的身份,有正式的身份,当然不用偷偷摸摸走了,对吧?”余罪笑着道。
“你在撒谎……应该是马钢炉出事了。最后一个电话你们锁定到了这里。”那位日本“乘客”突然这样说。
“呵呵,真聪明,骗你真不容易啊。没错,就是,但我们守这儿没假,尽快离开首都的方式,只有这一种,你脸都换了,当然不怕查了。”余罪笑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上这趟航班?”乘客有点不解了。
“大哥,你买了三张机票,你就上那一趟,我都会跟着上来。”余罪笑道
“你又在撒谎,那是偷了我的护照才知道的吧?而且,医生只能给你做出肖像描蓦,而不会给出准确的肖像……对了,你是在最后一刻,才发现了我?纰漏在指纹上?”乘客,或者说就是戈战旗,他如是判断道,通关的时候,时间明显长,他那时候都有点心虚。
还真是如此,追捕中也有运气的成分,也同样是在最后一刻,通关柜台按排查要求,特定人扫描指纹才发现了这位小野矢二的男子,而那时候,嫌疑人已经乘上通往弦梯的大巴了,余罪是最后一刻登上航班的。
“真尼马聪明,吓唬都吓唬不住,没错。”余罪道,隐隐地对戈战旗有点佩服了,他好奇地问着:“那现在,小野屎二先生,你否认你是戈战旗吗?”
“呵呵,没错,我就是。可你无计可施,在这样的空中客车上,别说你五原的小警察,就国际刑警也不敢抓捕的。你这么蠢,现在在那个国家的领空你知道么?你们是不是上来的人太少啊,否则早动手了,还和我废话?”戈战旗笑了,回复了他拥有自信,他不客气地道着:“给你五秒钟考虑,把护照、机票、行李箱还给我。”
“不拽你会死啊?”余罪气急败坏了。
“死的不一定是我……余警官,现在已经出了中国领空,还别吓唬我,我只要高喊劫持航班,不管真假,航班都会就近降落,不管我落到那一国的警方手里,都没你的事了……现在在日本领空,就咱们俩,如果被日本警察滞留,你说谁会更倒霉?”戈战旗瞪着眼道,余罪倒吸凉气,然后戈战旗很不客气地戳穿着:“别虚张声势了,就上来你们也无权抓人,难道敢当着这么多国际友人强行抓捕?民航的名誉可比我值钱……开始计数,五…四…三………”
戈战旗面无表情地说着,余罪滞滞地看着,直到数到最后一个数,戈战旗起身,用日本语大喊了一声,然后两位空乘人员向他奔来,再喊时,余罪举着护照已经亮到他面前了,不住地拱手作揖讨好,他得意地坐下了,等空乘人员和两位空姐上来关切地询问,戈战旗叽里呱拉说了一堆鸟语,那空姐居然听懂了,喏喏应退。
“你喊什么了?”余罪紧张地问。
“我喊我很不舒服,需要一杯热水吞和两片药。”戈战旗笑了,慢慢地装起了护照。
果不其然,空姐不一会儿端来了热水,鞠身送给戈战旗,气得余罪直翻白眼。
“其实出了国境线,你和我的旧身份都不重要,这个世界通行的是货币,而不是那个国家的法律……你自己都身不由己,还想境外执法?告诉我,你身后的官僚机关,是不是还在研讨如何阻止我落地,但对于这种空中客车,又无能为力呢?”戈战旗呷着水,果真吞了两片药,然后他摁了摁呼叫按纽,礼貌地,把杯子还回去了。
余罪讷言了,所有的小聪明,在这位犯罪学者的大智面前,相形见绌了,他像难堪一样,不时地挠着后脑勺,而戈战旗,却在得意地欣赏着他的糗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