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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天机档案》第三百七十五章 大结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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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子驶向夜色中时,我不能说心里不忐忑,但总体还是平稳的。我在暗中想象,小地痞会怎么样?会暴打我一顿?甚至,直接用更残酷的手段?即便他要报复我,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会报复,别人同样也会。

    但是我想了片刻,都不觉得小地痞会那么做。因为我能察觉的出,他身上并没有杀气和愤怒,或许是他掩饰的太好,我感觉不到。

    我转头看看正在开车的小地痞,他还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车子在市区里开了一会儿,渐渐将要离开繁华区,小地痞可能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路况比较熟悉,又开了十分钟左右,车子在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饭店门外停下了。小地痞不说话,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小店,坐到一个简陋的小包间里。小地痞跟老板要了几个当天剩下的凉菜,还有两瓶酒。

    酒一开瓶,浓烈的酒味就飘散出来,小地痞满满的倒了一杯递给我,道:“喝一点。”

    这个时候,可能任何话都是没必要的,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掉一半。小地痞更干脆,一下喝掉了满满一杯,他擦了擦嘴角,微微皱起眉头,好像在回味烈酒入喉的感觉。

    他真的变了,变的很快,就如同一片生机勃勃的繁茂之地,突然变成了一块荒凉的沙丘。

    那一刻,我本来还算是平稳的情绪开始沉重,因为我想到,小地痞现在的心情是否和我当初知道母亲去世时的心情一样。当我知道自己的母亲死去时,复仇的念头不可抑制的控制了我的思维,当时就想着,让逼死她的人付出代价。

    尽管后来我知道了做一个人,要学会宽容和原谅,但是世事无常,玉姨还是死了,一万个合理的解释,都敌不过一个事实。

    那么,小地痞会怎么做?如果他知道玉姨是怎么死的,他会怎么对我?

    我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对方,从头到尾,其实小地痞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还帮过我的忙。对于这样一个人,我之前就有难以面对的感觉,只不过随着玉姨的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们两个不停的喝酒,好像都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把整整一瓶子酒都喝下去之后,节奏才放慢了一些。我的酒量不如小地痞,半斤下肚,脑子已经开始发晕。

    “我的父亲早逝,在我还没成年的时候,他就不在了。”小地痞打开第二瓶酒,慢慢给我倒了一杯,道:“后面那些年,都是我妈在照顾我。”

    我的心顿时一紧,拿着杯子的手无形中晃动了一下。小地痞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说的很轻很慢,如诉家常,但是,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可能吧,在所有人眼里,我妈是个冷傲的人,眼高于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你或许不知道,在我小的时候,她经常会抱着我,轻声唱着儿歌,哄我入睡。”小地痞闷头又干了一杯,放下杯子之后,他的头低着,不再说话,过了大概有一两分钟,我看到他的肩膀轻轻的耸动着。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了面前的空杯子里。

    “五岁吧,我记得是五岁,有一次我病了,病的很厉害。”小地痞随手擦掉脸上的泪,但那泪水好像是擦不尽的:“我爸很忙,没时间管我,我妈就一刻不离的守在我身边,直到我病好,那段时间并不长,只有七八天,但就那七八天里,我妈瘦了好几斤。”

    我无话可说,很多事情在发生时和发生之后,给人的感觉可能是不同的。随着小地痞的讲述,我脑子里浮现出玉姨的身影。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在我心里,她是一个慈母。”小地痞不能自制,他没有哭出声,但只是望着我,无声无息的流着眼泪:“她死了,你知道吗?她死了,死在八王岭,死在一片峡谷深处。”

    我很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地痞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在敲打我的心脏。他说的没错,在他的心里,玉姨只是个母亲,仅此而已。

    “我很害怕。”小地痞又喝了半杯酒,流着眼泪道:“每个晚上,我都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看见我妈在那片峡谷的深处,无助的看着我。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我永远都看不见她了。如果以后,我再生病,不会有人日夜守在我身边……”

    或许是他感染了我,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听着听着,我就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酸,扑扑的落泪。

    两个大男人,在一个脏乱的小饭店里,喝着劣质白酒,哭的一塌糊涂。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地痞终于算是控制了一些,他慢慢喝了一口酒,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已经死了,一直说下去,她也不会活过来。”

    “是,是死了,活不过来了。”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小地痞道:“如果有人害死了你的母亲,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杀了他。”

    “会。”我不假思索的道:“不共戴天。”

    “那你说,我该不该杀了害死我妈的人。”

    “该。”

    小地痞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他慢慢从怀里拿出一把枪,打开了保险。

    在我所有的经历中,这一次是唯一一次面对枪口却没有恐慌的一次。该死的人,都死去了,该活下来的,都活了,我的人生很短暂,事实上,前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在虚度,只有卷入事件之后的日子,是最有意义的。

    我的人生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我舍不得陈雨,舍不得离开金瓶梅他们,但是仇恨如果在心里发芽的话,将会一直延续下去。解除仇恨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终止在自己手里。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怕的。

    “开枪吧。”我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我根本猜测不出,小地痞下一秒钟是否会扣动扳机,但是当一个人无视死亡时,别的,都不重要了。

    然而等了很久,小地痞都没有开枪,他在凝视我的眼睛。接着,他慢慢放下枪,关掉了保险。之后,他又倒了一杯酒,两三口喝完。

    “你和我,都是可怜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出了包间,没有再回头。一直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发动声时,我才快步追了出去。不过我追不上了,站在夜色中的路边,我能看到的,只是已经走远的车子,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想了很久,可能,小地痞也在那些生和死的经历中,感悟到了很多。他用这种方式和我告别,同时也是说服自己,放下心里的包袱。

    不可否认,他同样是个真男人。

    我平安的回到了住处,并未跟人说起这件事。过了两天,我独自去看了看晓宁。他没有死,但是因为头部遭到了重创,可能导致了严重的后果。他如同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当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但是我相信,他的脑海里,应该还有一点点残留的印象,他抬头望着我,眼神中有些迷茫。这非常罕见,因为受伤后的晓宁,基本不会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和变化。

    我觉得,他记得我,记得见过我,却回想不起来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呆呆的望着远方。我知道在过去,他要听从赖叔的安排,但是他又不肯对我不利,这让他非常为难,如同生活在夹缝中一样。在晓宁受伤之后,我曾经担心过,也难受过,不过看着他此时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完全轻松了。

    从表面上看,晓宁已经是一个痴痴傻傻的人,很可怜,也让人揪心。但那只是旁人的看法,他们不是晓宁,不可能知道晓宁的内心,或许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很安静,也很快乐。

    只要自己快乐,那就足够了。

    之后,我们离开了十三的地盘,经历了这些事情,金瓶梅可能真的大彻大悟了,他决定正式一点点的停下手里的生意,转而做点别的事,主要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家上。在金瓶梅离开的当天,向腾霄还有和尚一起离开,去了南京。

    鲁杰那帮人也各自走了,解除了身上的诅咒,他们可以安心的度过自己的后半生。最后只剩下赵英俊,多吉,邝海阁。

    赵英俊一向野惯了,他不可能因为某件事而让自己闲下来,所以,在之前我们商量的时候,已经决定了由我来照顾多吉,我没有家人,多吉的身体也注定不能再适应孤苦的高原生活,我喜欢这个淳朴又倔强的老头儿。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邝海阁有一些迷惑,也有一些失落,这一辈子,他都在忙碌,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邝海阁摇摇头,接着就对我说,他会做好安排,让我不用担心。

    “一起走吧,回家。”我道:“那个城市,你也很熟悉。”

    “我想去找一号。”

    养父不在了,我没有把他死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我怕邝海阁接受不了,更重要的是,隐瞒他的死讯,等于给了邝海阁一点希望。

    “我保证,如果有一天他想回来的话,还是会回那个城市去的,我们就在那里等他。”

    就这样,我们几个人上路了,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里。忙乱了几天,把他们安顿下来,多吉不太习惯内地的饮食,带着他走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一个偏远的小店里,才勉强弄了点他愿意吃的东西。

    回来之后有一个星期左右,意外的遇到了张俊。我的人生经历了那些或许应该,也或许不应该经历的事情,让我更加感受到生命和友情的可贵,跟张俊的关系一直不错,虽然不常联系,所以这一次相遇,让我觉得非常亲切。

    我们单独吃了顿饭,然后一起到过去经常玩的酒吧去小坐。喝着啤酒,聊点闲话,渐渐的就有点多了。

    在这个时候,我一直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注视我,那是种很奇特的直觉,酒吧里比较乱,这个时间来玩的人很多,我转过头,最初还没有注意到什么,不过观察了一下,我就在身后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

    我默默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

    “郑童……”张桥有一点落魄的感觉,他可能喝了很多酒,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还好吗?”我问他,到了这个时候,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愤恨,只是觉得,他也是被命运搞的很不堪的一个人。从内心深处,我依然把他当做朋友,过去十几年的交情,不可能说没就没了。

    尤其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我回想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朋友,确实不多。

    还好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或者说一个问候,让张桥不能自己,他开始哭起来。他没能赶上八王岭的事,身上的诅咒还未解除。我没有任何把握能帮他,但是在他哭泣的时候,我还是决定,要尽力。

    李富生那些人做了很多很多付出,只是希望我可以活下来,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尽力让别的人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这可能是一种报答,对李富生等人的报答,但我更愿意把它看做一种传递,一种正能量的传递。一传十,十传百,我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像李富生那样的人越来越多的话,那么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之后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暂时还没有做什么事的目标,我每天安排的很简单,和其他正常人一样。我经常陪多吉在这个城市的各个地方闲逛,好让他在最短时间内习惯这样的生活。

    天气渐渐暖和了,每天傍晚,广场上都会有很多人在跳舞。我觉得,多吉对这个很有兴趣,他看到很多老太太随着音乐起舞的时候,就显得很高兴,赖在那里不肯走,一个劲儿的看。看了几天之后,多吉就想加入跳舞的队伍。

    但是没人肯接纳他,所有人对这个又黑又瘦的老头儿有些排斥,多吉悻悻的回来了,不过他没有放弃,第二天的时候打算继续去,估计是怕没面子,所以他拒绝我跟随,坚持要一个人去。

    最初的时候,我怕多吉一直受人排斥,时间长了会有心理上的不良反应,不过事实证明,淳朴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最终被人接受。过了大概十几天,我暗中跟着他跑到广场,看到多吉已经成了香包包,被一群老太太围着,那大秧歌扭的叫一个欢腾。

    多吉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容,看着他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生活,不需要太多太多,只要每天你还有笑的欲望,那就说明,你可以让自己更快乐。

    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住了好几个月,到了九月底,金瓶梅打来电话,说和尚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收拾了一下,就赶到南京。

    我看见了满面红光的和尚,新娘是当地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模样很说的过去,相当腼腆,和人说话的时候会脸红。但是看得出,她很善良,很细致,当和尚瘸着腿要和一帮人喝酒的时候,她时常会皱着眉头,悄悄的掐他。过去,我一直觉得和尚是个豪爽到没有任何拘束的人,不过,这一次是个例外,我听到他小声的恳求:最后一杯,真的是最后一杯。

    和尚的朋友很多,婚礼当天非常热闹,酒宴过后,我见到了向腾霄,他一如既往的沉默,我敬佩这个人,但是当我看到他身后的另一个人时,立即感到一种惊异,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我看到了贡觉,让我惊讶的是,他在八王岭事件中最终没有受到任何惩处?让我安心的是,他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还能来参加婚礼。开始的时候,我很想知道贡觉是如何从事件中跳脱出来的,但是后来想想,无需知道的太多,只要看到他还活着,那就足够了。

    我们热热闹闹的聚了几天,那种感觉非常好。这些人里,跟金瓶梅还是最熟的,我们在欢聚之后,会单独呆在一起聊一聊。回首往事,总让人感慨。

    “你觉得你经历的事情,值得回忆吗?”

    “值得,那是很多人都不可能经历的。”我道:“很像一个传奇故事。”

    “那么,你想把这些经历,都记录下来吗?”金瓶梅道:“其实吧,我从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打算,想把那些人,那些事,让更多的人知道。”

    “挺不错。”我点点头,过去的事,都在自己心里装着,但是我感觉为难,我对文字的掌握仅仅体现在阅读上,如果要我自己动笔写什么东西,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们去见一个人。”金瓶梅笑了笑:“让他帮个忙。”

    金瓶梅带着我离开了南京,然后来到北方一个小城市,那个城市离我住的地方其实不算很远,以前我还去过两次。

    我们见到了一个人,很普通,但是可能是我见过的人多了,有些经验。我看着那个人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种形容不出的东西,好像是一种沉淀,同时又有一丝丝淡淡的忧郁。

    “介绍一下吧。”金瓶梅道:“他叫龙飞,他可以把你和我心里的故事,记录下来。”

    “需要我做点什么?”我问道。

    “需要你提供素材,然后我做一些整理和准备。”龙飞道:“你们的故事大概都很长,如果要完整的记录下来,估计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我的故事发生在之前,所以要按时间来排序,你得先整理我的故事。”金瓶梅道:“我希望记录的完整一点。”

    “现在是十月份,整理一下,大概在年底的时候,我会动笔开始写。”

    接下来两三天时间里,金瓶梅口述,龙飞会把他讲述的东西用纸笔和录音记下来。金瓶梅的故事确实很长,整整讲了两三天。

    之后,就轮到我了,在这两三天里,我已经打了无数次腹稿,想把自己的故事也叙述的真实而且完整。

    “开始吧。”龙飞拿起了纸和笔,望着我道:“尽力回忆的全面一些,重要的细节一定要讲清楚。”

    “恩。”我点点头,道:“最开始的时候,是我一个朋友,叫张桥,他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突然就出现了,告诉我说,他刚刚从巴音郭楞回来,在一座楼兰的古墓里,看见了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