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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第20章苦多乐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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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嚓一张

  喀嚓,又是一张

  李逸风扬着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车窗拍照,车泊在马路边上,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是人行道,不过拍的却是百米之外的目标,屠宰场,准确地说是进出屠宰场的车辆,准确一点说,从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初八,他一直在干这活,干得风少快成植物人了

  嚓,又一支烟点上了,张猛刚抽一口,烟蓦地不见了,侧头时,早已经夹到李逸风嘴上,他潇洒地抽了一口,弹着烟灰,不但不谢,看也没看张猛一眼

  “嘿,小子,脾气还大了啊”张猛笑了笑又自己点上了一支,这些日子和李逸风处得不错,连他也感觉这孩子除了身上缺点多了点,总体来说还是蛮不错的他抽着烟问着李逸风道着:“已经不耐烦了是?你们所长不是让你们回去的吗?”

  “回去也没意思,我爸管得严,还不如跟兄弟们一块玩呢”李逸风道

  “那你还郁闷什么?”张猛道

  “能不郁闷么?这都多少天了,就让咱们围着屠宰场转悠,大过年的吃方便面泡火腿肠,我靠,这过得叫啥生活嘛”李逸风牢骚出来了,张猛笑着道:“习惯就好,经费就那么点,顾住嘴就不错了,我们去年到福建解押嫌疑人,紧张得都几天没敢合眼那像现在,出来简直跟玩一样”

  是啊,相比而言,这个偷牛案反倒轻松多了,李逸风看了张猛一眼,私下里他也知道张猛背了处分,到羊头崖乡散心来了,平时就觉得这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憨货,不过这数日看猛哥盯得比他还辛苦,李逸风隐隐地有点同情感觉

  就是嘛,都停职反省了,还这么敬业,高尚到傻垩逼的程度不多见

  他可是藏不住话的人,直问着张猛道着:“猛哥,你不被停职了吗?干嘛还受成这样,不回家过年

  “呵呵,我也不知道,不过就是放不下,再说,我在学校除了体育,那一样都是一塌糊涂,除了当警垩察抓人,其他我也不会干呀”张猛给了一个诚实的眼神,听得李逸风又是同情心泛滥,直竖大拇指,评价就一句:“还是猛哥实在,不像咱们所长,妈的不懂装懂,让兄弟们跟上受罪”

  “呵呵,他这人有点邪,有时候我也看不清他到底有谱没有”张猛道

  “能有吗?肯定没有,这都多少天了?”李逸风牢骚着,看张猛不信,又编排道:“还有前几天来的那一拔,你的同事,不都窝在招待所没事吗?”

  “有事也不会告诉你,刑垩警这行讲究的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干则矣,一干就得钉成铁案,侦察的越充分,对后续的工作越有利你不懂就不要乱发牢骚了,这事马老已经搬到援兵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张猛道,不经意间,他身上也散发一种让人钦佩的铁血味道

  很可惜,是被停职的

  可惜的是,同行不是不路,乡警李逸风没大明白,翻着眼睛斥着:“谁不懂了?静如处子,动如脱裤,不光你们刑垩警,男人都这样”

  张猛眼凸了下,以为李逸风开玩笑,不过一看李逸风说得这么严肃,他知道这孩子学的恐怕就是这样,真这样了,张猛反倒不纠正了,哈哈大笑了,终于遇到一个不如自己的人了

  从清晨四时开始守到上午八时,李逸风这两人、郑忠亮一组两人、再加上二队出来的吴光宇和孙羿两人,陆续地往回撤了,屠宰场的工作规律是清晨开始收货,到黄昏时分才下刀问宰,这几组,一直负责着摸查十六个屠宰场肉牛的来源

  早饭是路边的街档随便吃的,还在大正月天,没几家出摊的,不过好在不用吃方便了,吃完饭几人陆续回到了翼城市政垩府招待所,直上顶楼,靠东面的四个房间全被定下来了,李逸风、张猛、孙羿、吴光宇、郑忠亮相携进来的时候另外一拔人正忙碌翻查交通监控提取到的记录

  “来来来,兄弟们……别嫌差啊,就这水平招待了”郑忠亮作为东道主,提了一兜油条、豆浆分发着,房间里的解冰、周文涓都是同学,不那么客气了,唯一一位外来人是二队的赵昂川,他瞅着郑忠亮,回头又看看解冰,直问着:“解冰,敢情你这一伙都是同学啊”

  “噢,对,同届,不是一个班”解冰笑着道他不喜油条这种油腻的吃食的,不过看同事几人吃得香甜,却也不好意思,勉强拿了一根啃着

  “嘎嘎,我跟他还是同一个宿舍呢”吴光宇伸手一揽,搂着郑忠亮了,郑忠亮不迭地打掉他的手:“去去,一手油往我身上抹……赵哥,来来,我给你瞅瞅手相,面相,看您长得这么威武,比这群歪瓜裂枣强多了”

  赵昂川一愣,刚要伸手,不料被孙羿挡住了,他道着:“赵哥,你千万别信这货,他在学校天天给我们卜课算卦,就特么没有一回准的”

  众人噗哧声一笑,赵昂川愣了愣问:“咦,你们不是叫他大仙吗,好歹得有两下?”

  “余贱给他封的号,能当真么?”吴光宇道这回连周文涓和解冰也不禁莞尔了,不管怎么说,这帮劣生玩得那叫一个高兴,特别是郑忠亮,被众人质疑,他的脸不红不黑,指着吴光宇道着:“诬蔑啊,你们这是**裸的诬蔑,余贱当年封的号还是相当准滴,光宇,你还单身?封你光棍没错?孙羿,叫你孙子也没白叫,看你这样,还是个跑腿的苦逼,大过年都得出任务……叫我大仙怎么啦,咱这片垩警过得多自在,要你不来,我把电话一呼叫转移,班都不用上了”

  “去死你,居然诅咒老子单身”吴光宇踹了一脚

  “敢骂老子苦逼找刺激”孙羿也来了一脚

  我靠,郑忠亮火了,大嚷着:“这特么刑垩警队还是匪窝啊,白请你们吃了这么天?”

  “就是啊,大家客气点,别欺负郑哥成不”李逸风意外地和郑忠亮站到一条阵线上了,他拉住了准备摁着郑忠亮的孙羿和吴光宇,这边一放,郑忠亮一拍巴掌,指着小逸风道着:“看看,你们素质还不如乡警别提我们民垩警了”

  “那是,我们乡警素质向来很高”李逸风很坦然地说了句,惹得一干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苟同,却不料李逸风趁热打铁了,直拉着郑忠亮问着:“哎郑哥,咱们那牛头宴什么时候吃啊,兄弟们可等急了

  一说这个,大家噗噗噗喷笑了,本来说请的,可后来方知,上档次的大宴一顿得吃千把块,都不好意思让郑忠亮破费了,可不料李逸风念念不忘,一直想着呢

  郑忠亮咬着下嘴唇,异样地看着李逸风,半晌才憋了句:“真他妈是余贱教出来的,不让哥出点血,你就不痛快啊”

  “我们所长说了,这叫痛并快乐着”李逸风道,一看郑忠亮不解,他解释着:“是你痛,我们快乐着”

  一屋人笑翻了,赵昂川笑得被豆浆噎住了,郑忠亮却是对着众人不好意思推诿了,直说马上请,一定请,这才把李逸风说得不追问了

  早饭一罢,笑话一停,要回去睡觉的李逸风意外地被解冰叫住了,不但叫,连郑忠亮也留下了,一起请到了他的房间,张猛却是心有芥蒂,没去,自顾自的下楼了

  县级市的招待所一般又一般,解冰挑的是个大点的房间,就这也不够大,进门四散站着、坐着,凑合到一块了,解冰掀开了笔记本电脑,回头看着众人

  这时候,除了李逸风,大多数人都知道要来个简单的案情分析了,大年初三就被召集起来,都是些没成家的光棍,接的又是这样没头没脑的案子,而且办案的余罪又是若干天没露面,除了全程跟着的周文涓,其他人心里怕是早把余罪这个贱垩人骂了遍了

  “我也是糊里糊涂接的案子,准确地说,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案子,我搞不清邵队长为什么让咱们二队尝试介入这个案子”解冰道,白净、帅气的脸气,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看得李逸风有点自惭形秽,多少有点羡慕这帅哥的气度了,停了下,解冰问着李逸风道:“逸风,你们所长有消息吗?”

  “前天来了趟,再没见着”李逸风道,所长向来不怎么守时敬业,他已经习惯了

  “这个事我先和大家通个气……这几天我们内外齐动,对翼城市出入的牲畜贩运车辆进了的监控和摸底,我看下……屠宰场拍下的车辆一共有130车辆,根据交通监控,过境的有四百二十四车辆,是进市的一倍多;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不含猪羊禽类,贩牛的车辆每辆至少有三头,多则到**头,平均数在六头左右,也就是说,仅仅这六天,进市的牛就要有一千头左右……这么大的量,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沙漠淘金嘛,有价值吗?”

  是啊,有价值吗?赵昂川皱着眉头,但凡刑事侦察,总要有个确定的目标,然后一击而中,再各个击破,可现在整个就是无目标的撒网,捞到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了几种可能,马上自己摇摇头,否决了

  “逸风,你们在羊头崖乡抓到的几个偷牛贼也有疑点”解冰看冷场了,突然问道

  “有吗?”李逸风可不太清楚,愕然问

  “据我知道的情况,是你们当天夜里在村口必经之路上设伏,拍下了他们的进村的场面,然后伺机设伏,再把这三个偷牛的一网成擒,对吗?”解冰问

  “对呀,那天我还不信,嘿,结果一去……我靠,还真有贼进村,不是跟你们吹啊,我们所长相当贼滴,比贼还贼”李逸风愕然道,说完一看众人都瞪他,马上捂嘴了,这场合,是不适合太这么直白滴

  “疑点就在这儿,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当天夜里会去下诱拐的草料以及药,而且你们怎么知道,那三个贼会在特定的时间去作案”解冰道,他缜密的心思,实在想不透个疑点

  周文涓笑了,这个秘密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甚至看出这个疑点来的人也不多,除了马秋林,除了邵万戈,解冰是第三人,不过他问错人了,李逸风一听傻眼了,挠挠脑袋、抓抓腮边、又摸摸下巴,郑忠亮忍不住了,推了他一把催着:“问你呢?说话呀?”

  “哎,对呀,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疑了,案发前几天我们天天没事,他一说要案发,就案发啦”李逸风瞠目结舌地给了个糊涂解释,郑忠亮不相信地问:“你这说的什么没头没尾的?”

  “本来就这样,你不大仙吗?自己不会掐掐算算呀?”李逸风反驳着

  众人一笑,赵昂川插嘴了,直道着:“逸风,赶紧把你们所长找回来商量商量啊,不过老这么耗着,二队的警力向来不足,我们手里年前都还有放下的案子呢这都几天,连个招呼都没有”

  “噢,成”李逸风应道

  “他在干什么?”解冰突然问

  “那个,呆头和些给所长派屠宰场卧槽去了,不对,卧底,他嘛,那个……”李逸风眼睛闪烁着,这表情肯定知情,瞒不过这些天天和嫌疑人打交道的刑垩警,他也看出来了,瞒不住了,于是一撇嘴道着:“他收怕水”

  “怕水?什么叫怕水?”解冰愣了下

  郑忠亮解释了,就是屠宰的枢物,那些心啦、肝啦、肠啦、膈啦什么的,晋南一带,怕水熬得牛杂格,相当美味不过这美味和案子相差太远,解冰异样地又问着:“收怕水干什么?这么多人等着他呢?”

  “不知道啊,他收够一车,就去卖去了”李逸风道,此话一出,脚面动了动,一看是郑忠亮在悄悄踢他,他识趣地马上噤声了

  其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瞪着李逸风、剜着郑忠亮,兄弟们忙得顾头不顾腚,这货却倒腾起怕水来了,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看场面不对,李逸风和郑忠亮说着告辞,今天就把所长找回来,两人在一干刑垩警质疑的眼光,落荒而

  一袋,嘭,扔地上了

  两袋,嘭,扔地上了

  余罪伸手闻闻自己的手,被呛一家伙,恶臭加腐肉的味道,一车怕水,就用编织袋装着,鲜血淋漓地扔在一家杂格铺的地面上,老板蘸着唾沫,数着油腻的票子,点了一遍,又蘸点唾沫再点一遍,递到了余罪手里,余罪接过钱,也点了一遍,然后瞪着眼叫嚣着:“少了二十五”

  “哎哎,零头抹了,一千多块呢,这年节你卖都没地方卖去,下水都没处理干净,我们还得费功夫呢”蓬着一头乱发的怕水老板咧咧着,就是不出那二十五块钱

  “记上账,后天来了一起算”余罪道,收起了钱,上车了老板频频点头,一定一定,心里早乐开花了,这下水进得可比到屠宰场还便宜,他估计是那家趁年节私宰的

  是吗?

  肯定不是,余罪一边开车一边不迭地闻闻车里恶臭的味道,也不知道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接下来,又开始重复这几日的工作了,到屠宰场,以奸商的身份和那里小老板讨价还价,当地人一般都欺负外来户,往往买到怕水的价格比本地人要高几毛钱,连着走七八个屠宰场,这辆郑忠亮给找的小货厢基本就装了个七七八八了

  此时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黄昏时分,余罪拉着满载的车辆朝着市外开去,行驶了二十余公里,在桥上派垩出所的门口吐了,下车后喊着人,派垩出所后院就屁颠屁颠跑出来一位,开着大门,把车往里面领,是董韶军,在这儿也呆了不少时间了,地方是邵万戈指定的,出于避需求,设在离翼城市尚有二十多公里的乡派垩出所

  搬下水,打标签,这趟最累,等一车下完,余罪累得气喘吁吁,董韶军却是刚开始忙活,忙着从下水里分拣肠子,捋平、捏捏、然后把内容物聚到一起,轻轻剥开,采样,肠衣一开,里面绿的、黑的、黄的就是董韶军最擅长的专业了,不过为了节省经费,收回来的怕水,明天还得卖出去,否则得折手里

  卖那玩意就够恶心了,不过比起董韶军的工作还差点了,又挤了截粪肠,余罪看得嗝应,赶紧扭过了头“我说,烧饼,你不烦呀?这活实在挑战人的胃动能”

  余罪小声问看董韶军又拣一个,现在实在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干那行、伤那一行,不可能不烦”董韶军翻着肠子,又剥了一个标本,随口道着:“不过什么事都有它的价值,总得有人去做,我在长安市碰到了我的老师,他是一位没有任何学历,却被部里授予技术类警督衔前辈,他告诉我,天下没有隐瞒住的真相,就看你想不想去发掘它了”

  “厉害,我现在发现啊,最变态的不是形形色色的罪犯,而是咱们警垩察”余罪道,他现在有切身体会,为了找到真相,有时候憋着一股劲,像得强迫症一样,什么事都敢干包括天天从怕水里扒拉证据

  “我同意,我的老师说过,犯罪本身就是一种社会形态的偏态,罪犯总在某个心理上有某种变态之处,咱们警垩察要不变态一点,还真斗不过他们”董韶军笑着道,似乎对眼前这些肮脏恶臭的东西根本不在乎他回头看累得喘气的余罪,其实他也有点奇怪曾经如此惫懒的同学会这么上心地追一个案子,于是他边干边笑着问:“余儿,你当警垩察比我早,应该深有体会?”

  “我就觉得呀,做警垩察和**是一样的”余罪笑着道

  “哇,你不至于变态到这个水平?”董韶军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想啊,当警垩察怎么回事,还不就是苦啊、累得,累得腰酸腿疼、忙得满头大汗,其实就为了抓到嫌疑人那一瞬间的满足感……介个和你啪啪啪累得满头大汗,就为射垩出来爽那几秒钟,感觉是一样滴”余罪奸笑着道,回头时,董韶军这个老实娃早听傻眼了,张着嘴,瞪着眼,以观摩级变态的眼光看着余罪,半晌点点头凛然道:“有道理从心理满足**的角度上讲,这是基本雷同的……别光看啊,来帮帮忙,还有好几袋呢”

  余罪看着董韶军手里的肠肚,莫名地反胃了,他摆着手:“这个一点不能满足我的**,还是你来

  摆着手,逃也似地出了后院的仓库,好在年节轮休,派垩出所人员不多,他刚洗了把脸,准备冲冲车上的味道,李逸风和郑忠亮找来了,这个地方就初期这哥俩知道,李逸风喘着气,追在余罪背后道着:“所长啊,快瞒不住了,你得出面了”

  说着把情况一讲,余罪一想也是,太慢待二队来的几位了,这个侦察也快到揭晓的时候,不过还得看董韶军这里进展,他问了几句,董韶军给了个模糊的答案踌蹰的时候,郑忠亮也插进来了,直邀着余罪:“余儿,要不这样,我定一桌牛头宴,请请省里来的同志,大过年的,都不容易”

  “嗳,这样好”李逸风迫不及待替所长答应了,拽着郑忠亮问着:“郑哥,我在手机上查了查牛头宴,咦,挺出名的啊”

  “那当然”郑忠亮得意了,掰着指头数着:“牛头宴只是一种,别说牛头宴了,就怕水,出了翼城你都吃不到这种美味,生扒牛心、爆炒牛肝、鸡汗牛百味、九转牛大肠……光下水就要有十几味”

  李逸风听得直舔嘴唇,两眼发亮,不料听到了呃地一声,两人一转头,余罪跑了,跑到墙角跟,卡着脖子,正在痛不欲生地呃…呃…呃,往外干呕

  “啥情况?怎么听到美食反而恶心呕吐了”李逸风愕然了

  郑忠亮在咬着嘴唇奸笑着,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了,他是故意的,倒腾上几天怕水还能吃下去,那才叫见鬼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