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放火
重耳做了国君,惟恐公子圉来夺君位,就打发人把他暗杀了。吕省、郤芮原来是公子圉的心腹,一听说公子圉被刺,心里非常害怕。新君既然不肯放过躲在国外的公子圉,他们近在左右还能放过吗?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对着赵衰、狐偃等这一班人也怪害臊的。倒不如“重打锣鼓另开张”,杀了重耳,另外立个国君,再做一朝的功臣。他们想起勃褆曾经屡次三番地去刺过重耳,重耳当然不会放过他。他们就打发人把他招回来。三个人一路病,说起来挺投缘对劲,大家“歃血为盟”,集合了自己的士兵,打算火烧公宫,活捉重耳。
到了约好的那天,吕省、郤芮、勃褆三个人在公宫的四外埋伏下许多武士,只等半夜三更一同下手。那天晚上连一点星星亮儿都没有,整个公宫死十陰十陰十,好比包在漆黑的包袱里似的。吕省他们把公宫十十团十十十十团十十围住,好像包袱外头又加了两道绳子,然后放起火来。待会儿烟火满天,公宫变成了一座火焰山,火从外边一层一层地烧到里边去。宫里的人从梦中惊醒,慌里慌张,一齐乱起来了。火光中有不少士兵,拿着兵器,守住所有的出入口,嘴里嚷着:“别放走重耳!”吕省、郤芮亲自冒着烟火,一边咳嗽着,一边找重耳。宫女们疯了似地满处乱跑乱叫。勃褆急急忙忙地跑来对吕省、郤芮说:“狐偃、赵衰、魏犨他们带着士兵救火来了。再下去,咱们也跑不了啦。宫里烧到这份儿,重耳还活得了吗?”他们立刻带了人马逃往城外,再作商量。
勃褆出主意说:“近来咱们的国君全是秦国立的,你们二位也认识秦伯,还跟公子縶立过盟约。咱们不如到秦国去,告诉他们说宫中失火,重耳烧死了,请秦伯另外立个国君。你们瞧好不好?”他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这么办。先派勃褆到秦国去联络。秦穆公立刻派公孙枝和丕豹迎接吕省和郤芮过去。
勃褆、吕省和郤芮一同拜见了秦穆公,请他立个国君。秦穆公满口答应,还说:“新君已经在这儿了。”三个人一齐说:“这可好极了,请让我们拜见新君主!”秦穆公回头说:“新君请出来吧!”接着就出来了一位国君,不慌不忙地迈着四方步,理着十胡十子。吕省、郤芮抬头一瞧,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连连说:“该死!该死!”就好像舂米似地直磕头。这位新君不是别人,正是晋文公重耳。晋文公骂着说:“我哪点得罪了你们?你们竟这么翻来复去地跟我过不去!要是没有勃褆,我早给你们烧死了!”吕省、郤芮这时候才明白上了勃褆的当,只好伸长脖子,让武士们砍去他们的脑袋瓜。
原来勃褆跟着吕省、郤芮订立盟约的时候,他就琢磨这滋味:“当初我奉了先君的命令去杀公子重耳,后来又奉了新君的命令去杀他,原来是忠于主人,没法儿不干。现在公子圉已经死了,重耳做了国君,就该打这儿太太平平过日子,怎么又闹事呐?我不如去救公子重耳,也可以将功折罪。”他明着答应了吕省和郤芮,暗地里去见狐偃。狐偃劝晋文公不念旧恶,好好地利用他。晋文公就嘱咐勃褆把那两个人引到秦国去,自己和狐偃半夜三更就跑出去,连赵衰、魏犨也没来得及通知。
晋文公自从杀了吕省、郤芮以后,恐怕这回投降了他的人再出乱子,打算搜查以前帮过夷吾的人,一个个地把他们治死。赵衰对他说:“可别这么办。怨仇宜解不宜结,仇人是越杀越多的。夷吾跟公子圉不是为了屠十杀大臣失去了民心的吗?乱十十党十十的头子已经消灭了,主公就该宽宏大量,也好叫其余的人改过自新。”晋文公就下了一道命令,不再追究已往的事情。可是谁也不敢信,外边谣言还是挺多的。晋文公怎么也琢磨不出一条安定民心的办法来。有一天,那个拿了行李卷逃的头须来见他。晋文公一瞧他,就想起从前逃难时候受的那份儿罪来了。为了他一卷逃,害得大伙儿吃尽苦头,就骂他:“你这敲死的十奴十才!还有睑来见我?”头须说:“主公奔走了一十九年,难道还不知道人情世故吗!像我这样罪大恶极的人还来见您,自然有见您的道理呀!”晋文公立刻改了念头,他想:“也许跟勃褆一样大有用处呐!”他一边慢慢地理着十胡十子,一边开了笑脸,说:“你说吧!”头须说:“吕省、郤芮手底下的人挺多,他们还怕主公追究。因此,人心不定,不敢相信主公的话。主公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晋文公说:“我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发愁呐!你有什么好主意?”头须说:“当初我偷了您的东西,害得您一路上又冻又饿。这件事晋国人没有不知道的。主公要是用我做您的车夫,满地方游游逛逛,让大家伙儿全都知道主公真不翻老帐,连我这么大的罪过全不追究,别人自然可以放心了。”晋文公还真让他当了车把式,特意叫他赶着车到处转去。这么一来,外边的谣言果真消灭了,连以前反对他的人也欢天喜地地拥护他了。
晋文公的君位稳定了,他从秦国接来了文嬴[就是怀嬴],从齐国接来了齐姜,从狄国接来了季隗,然后大赏功臣,尤其是当初跟他一块儿逃过难的那一批人。他叫每个人说出自己的功劳,然后论功行赏。大伙儿这就活跃起来了。只有那个割了大十腿上的肉给国君解饿的介子推不提自己的功劳,国君的赏赐也就没有他的份。介子推回到家里对他母亲说:“献公有九个儿子,现在只剩个公子重耳了。只要晋国还需要一个国君,自然该轮到公子重耳了。这是形势造成的,那些人自以为是他们的功劳,多么狂妄啊!”他就带着母亲隐居去了。倒是介子推手底下的人代抱不平,在宫门上贴了一张无名帖。晋文公一瞧,上头写的是:
有一条龙,奔西逃东;
好几条蛇,帮它成功。
龙飞上天,蛇钻进洞;
剩下一条,流落山中。
晋文公很害臊地对大伙儿说:“哎呀!我可把介子推忘了。”他立刻叫人请介子推来,可是哪儿找他去呐?晋文公是要脸面的,他不能让人家说他忘恩负义,他就亲自到介子推的本乡绵山[后来又称介山,在山西省介休县东南]去找他。有个老乡说:“前几天我们瞧见他背着老太太到山上去了,大概还在山上呐。”晋文公派人到山上去找他。找来找去,可就是没有介子推的影儿。有人出个主意,说:“要是把整个绵山放起火来,他一定会跑出来的。”晋文公受不了那张连挖苦带损的无名帖。放火烧山的办法也不妨试一试。跟着山前山后就放起火来了。一会儿工夫绵山也像公宫一样地变成了火焰山。烧了三天三夜,逮了不少野兽,可就没见介子推出来。火灭了,再去找。后来居然给他们找着了。在一棵烧坏了的大树底下,介子推跟他十妈十互相抱着,可只是燋头烂额,灰呼十呼的一堆。晋文公一瞧,就哭起来了。大家伙儿也都难受。据说那天正赶上十陰十历三月初三,当地的老百姓为了介子推不说自己的功劳,反倒给火烧死,以后没有心思在那天生火,大家伙儿全吃凉菜凉饭。因此,有人说这就是“寒食节”的来历。
晋文公从绵山回来,正在又伤心又得意的时候,周朝的天王周襄王派人来请救兵,说天王已经逃到郑国,请列国诸侯护送天王回去。晋文公一想:“难道太叔带抢了他的王位了吗?”
评:书接上回,这一章放了两把火,刚好关乎两类人,我们一一道来。第一把火是吕省、郤芮放的,他们是前朝的重臣,也是重耳以前的敌人。正如文中所说,重耳即位后,赵衰、狐偃一帮人得到了重用,吕省、郤芮的地位就显得十分尴尬。这时他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保身为上,逐渐淡出晋国政坛;另一种是策划政变,重新掌控晋国大权。他们选择了后者,结果由于勃褆的告密而败亡,对于重耳而言,也算除去了心腹之患。至于勃褆,我们应该看到,虽然他前面暗杀过重耳不止一次,但他有做事的准则,就是忠于现任的国君。在重耳的谅解下,他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十性十命和地位。第二把火是晋文公十逼十介子推出山,这个我们下段详谈。晋文公君位稳定后,赵衰、狐偃一帮人得以论功行赏,这是自然。而这帮人也在日后晋国政坛上叱咤风云。至于头须,也算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是晋文公宽宏大量,政治手腕老练的体现。当然历史上有更有名的例子,和这个十分类似,就是雍齿和刘邦的例子,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拿来对比一下。正是由于晋文公处理好了各方人物的利益关系,日后的晋国才迎来了较长时间的霸业。
《介子推不言禄》也是被《古文观止》引用的名篇,原载于《左传》,现载原文于下:
晋侯赏亡从者,介子推不言禄,禄亦弗及。
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十奸十,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女是乎?与汝偕隐。”遂隐而死。
晋文公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晋文公放没放火在历史上还是有争论的,但寒食节在民间普遍认为与介子推有关,这一方面体现了历史故事在民间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彰显了介子推十精十神的可贵。有功不言禄体现出来的牺牲十精十神,体现出来的谦虚礼让、淳厚尚俭的传统美德,体现出来的深厚的十爱十国十精十神直至今日仍是显得那么难能可贵。当然,还是应该为争禄者实事求是地说一句,就是争禄并不算可耻。争禄是人之常情,也体现着付出与收获相匹配的十精十神,而它也意味着争禄者要有所担当。而真正做事的人还是很难的,退一步讲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真正值得唾弃的是那些无功而受禄的人,他们直接破坏了社会的公正十性十。
再多说两句文字上的问题。勃褆的“褆”字原书上用的是“鞮”字,注的是“ti二声”的音,但现在这个“鞮”字只有“di一声”的音。由于我用的是拼音输入法,当初就选了“褆”这个字。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如书中的愣了一下“愣”字往往做“楞”等、“攢”、“魯”、“該”等繁体字举不胜举,与人名相关的繁体字更是恼火,文字的取舍确实头疼。文字的简繁之争和其他的一些问题都是大课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我就不再多言(个人认为为一个字争得面红耳赤没有必要,领会文字中寄存的故事、文化、十精十神才更重要;文字应该遵从大多数人的使用十习十惯,不折腾才是王道)。文中如果出现错误和有争议的地方还请大家谅解;另外欢迎大家及时指出,如果是错误的话我会及时更正,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