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之味》第三部分
告别的方式
假若你暗恋一个男人很久很久了,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爱上你。你再也受不住这种苦楚,你要离开了。那麽,我教你一个分别的方式。
你对他说:「我可不可抱你一会儿?」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女人这样一个感性的要求。我只是想抱你一下。
当他脸上流露惊讶和感动的神情,你就立刻用力的扑在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
天长地久,你盼望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沉默,可以回忆那段暗恋他的苦日子。然後,你告诉他,你很久没有被人抱过了,你已经差点儿忘记了拥抱的滋味。说完了这一句,你可以再拥抱他多一会。
时候到了,就要潇洒地放手,让他的体温逐渐在你怀里消失。
曾经有一刻,那个人送我上车,告别的时候,我很想说:「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车子缓缓的离开,他在车外,挥手向我道别。是他暗恋我,我很想还他一个拥抱。然而,羞於启齿的,为甚麽会是我?那一幕,却悠长地留在我的回忆里。
最好的日子
记得曾经有一位前辈跟我提起另一个人,他说:「他就是不懂在最好的时候引退。」
过了最好的时候,就不容易引退了吧?
若不是过了最好的时候,我们又怎知道最好的时候已经出现过了?既然那个时候没有引退,这一刻,要退也是难的。於是,我们惟有告诉自己,也许还有另一个高峰的。当那个高峰再来,我们立刻引退。
可是,等了又等,第二个更好的时候,始终没有出现。我们无奈地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失色。
对自己好,便要狠心。
当你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时候了,那就不要留恋;一旦留恋,便会失去时机。狠心一点,在最美好的时候割断感情,看来好像非常狠心,其实是对自己的仁慈。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引退的智慧和勇气,但是,引退并不代表放弃,也许只是换一个新的目标和新的梦想。
人最软弱的地方,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不再精采的感情,舍不得一份虚荣,舍不得掌声。我们永远以为最好的日子是会很长很长的,不必那麽快离开。就在我们心软和缺乏勇气的时候,最好的日子毫不留情地逝去了。
性的吸引力
我们常常会说,这个女人有性的吸引力,那个女人就没有了。说一个女人有性的吸引力,是一种称赞。男人看到她,都想跟她亲近。然而,说一个女人没有性的吸引力,却往往有其他原因。
女人说另一个女人没有性吸引力,也许是这个女人太漂亮了。她漂亮得让人妒忌,唯一的缺点,是身材不够玲珑浮凸。那麽,这就是她致命的弱点了。
男人说一个女人没有性吸引力,也许是那个女人不把他放在眼内。他对她色迷迷,很想亲近她;可是,她对他冷若冰霜。他深心不忿,就说:
「我才不会喜欢她呢!她一点性的吸引力也没有!她可能是冷感的。」
这样的评价,完全为他自己挽回了面子。
然而,这不过是小男人的自欺欺人。
一个女人的性吸引力,才不会在一个她不看在眼里的男人面前流露,那就好比一个正派的男人不会在一个他不爱的女人面前露出咸湿的模样。
这麽私密的一面,为甚麽要让他看到呢?他还不配。下一次,当有人在背後说你没有性吸引力时,不用生气,是那些人没资格看到你感性的性感罢了。
一种陌生的声音
在上海待了几天,这里的人都爱说上海话,除了「侬」字之外,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人家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我只好在旁边发呆。别人的乡下话,永远是一种陌生的声音,假如自己最亲密的人也是发出这种声音,那是很难受的。
Q是香港出生的广东人,几年前,她交了一个香港出生,祖籍上海的男朋友,年轻的广东人,许多都不会说乡下话了,但年轻一辈的上海人,好像都会说上海话。那时候,她跟男朋友住在一起。他平日跟她说广东话,然而,每次当他跟他妈妈通电话或者跟他妈妈一起吃饭,他们两母子便不停的说上海话。Q坐在旁边,一句也听不懂。
她觉得他妈妈并不喜欢她。假如她喜欢儿子的女朋友,她大概会愿意在她面前说几句广东话吧?这是一种礼貌,她又不是不会说广东话。
每一次,当他在电话里跟他妈妈用上海话说话,她总是觉得有一种被隔绝的孤独感。起初的时候,她还会问他:「你刚才说的上海话,在广东话是甚麽意思?」後来,她甚至懒得去问。感情最浓烈的日子,她恨自己是广东人,她为甚麽不是上海人呢?感情转淡的时候,她愈来愈不能忍受那种她听不懂的声音。她发誓以後也不会爱上说上海话的上海男人。
女主角的流行病
从上海回来,翻看过去一个星期的报纸,其中一段新闻,是一位患上红斑狼疮症的二十岁女文员跳楼自杀,救不回了。在上海的时候,我刚刚看完了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那是一个网络爱情小说,女主角也是一个患了红斑狼疮症的少女,最後难逃一死。
在电影和小说里,病痛是凄美的。从前的女主角通常都是患上血癌或骨癌,这两种癌症比子宫癌或大肠癌要感人一些。近年最流行的女主角病,是红斑狼疮。病发的时候,病人脸上会有蝴蝶状的红斑。听到蝴蝶,我们便以为这个病会荡气回肠。
现实生活里,没有一种病痛是美丽的。
朋友C五年前患了癌症,当时做了手术,事隔五年,复发的可能性也大大减低了。几天前,我打电话给他,怎知他正在医院里,原来他的肺部出了一点问题,医生暂时不能确定那是肺炎还是肺癌。他已经吃过那麽多的苦头了,为甚麽还要吃苦?他却说:
「这一次即使是癌细胞,也有机会博一铺,因为位置生得很好。」
接着,他又乐观地说:
「有些人就是这样,每种癌症都试一下。」
笑的是他,流泪的却是我。离开了银幕和纸张,疾病只是凄而不美。
曾经渴望的四只眼睛
小时候,很渴望自己能够变成近视眼。有了近视,便可以去配一副漂亮的眼镜,不用再羡慕戴眼镜的同学了。戴眼镜的同学让人羡慕,因为除了书包和水壶之外,他们的鼻梁上还比其他人多了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有优越感。
为了使自己变成近视眼,我天天都蹲在家里那台电视机前面,鼻子几乎贴着电视屏幕。其他同学都因此有了近视,我却仍然没有。
上了中学,爱上打球,近视眼的同学偶然会连眼镜也给人打碎。游泳的时候,他们看得不太清楚。赛跑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也是蒙蒙胧胧的。那个时候,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近视。曾经渴望自己变成近视眼,是孩提时多麽天真的想法?
可是,这个时候,我又发觉戴眼镜的人看起来比较有书卷味。於是,我又想戴眼镜了。曾经配过好几副平光的眼镜,玩了一阵子便没有再玩。我的脸太小,戴眼镜不好看。
那天跟蔡澜吃饭,他说:「你没有近视,将来会有老花呢!」然後,他拿出一副老花眼镜来玩。
那些日子离我还很远呢!嘿嘿!
近视是一种负担,激光矫视的费用,听说每只眼睛就要一万多元呢!忽然想起,没有近视的我,曾经爱过的男人都是四眼的。
爱的周期性
有些情侣说他们是从来不吵架的。这不是太令人难以置信吗?世上竟然会有不吵架的情侣?也许,他们不把互不瞅睬或一个发脾气一个不说话也算作吵架吧。
不吵架,我怎会知道原来你紧张我?
不吵架,我又怎会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麽的重要?
两个人之间,是不可能不吵架的,除非,我们已经无话可说。
爱是有周期性的。有一阵子,我很爱你。有一阵子,我讨厌你。到底哪一种感觉才是对的呢?讨厌你的时候,我便会跟你吵架。然後,我发觉,我还是喜欢你的。
爱的周期,到底有没有一个定律呢?它不是女人的生理周期,我们从不知道它甚麽时候来,甚麽时候走。低潮的日子,我们都在彷徨地等待。他爱我吗?他不爱我?暗无天日,完全失去了自信心。不如就这样算了,反正我也可以没有他。
忽然有一天,低潮骤然过去了,旭日初升。我觉得他是爱我的,他不会从我生命中消失,我不能没有他。我们欢天喜地的相拥,我们舍不得跟对方吵架。
我们度过了多少爱的周期,而身伴依然是那个人?然後我们知道,没有一段爱是不曾在心里动荡的。
不聊天也可以
收到水瓶鲸鱼从台湾快递来给我的《失恋杂志》,那是她编的一本季刊书。书里收集了网友写的故事。水瓶鲸鱼在篇首说了一个关於她朋友的故事。这个她形容为容貌才情都出色的女人告诉她,她谈恋爱了。她说:「让我感动的是,上完床之後,他说:「我们来聊聊天吧。」那时候我差一点哭了出来,居然,居然有男人不是一看到我就扑上来,事後就翻身睡去,他居然说要跟我聊天……」
女人认为,在事後还肯跟她聊天的男人才是爱她的。
也许,最让女人伤心的,不是上完床之後翻身睡去,也不是聊了几句便打呼噜的男人。最令她难受的,是事後穿上裤子回家的男人。
她可以找很多理由替他解释,譬如说:他明天要早起、他今天晚上还有工作要做、他在这里睡不惯……然而,她心里知道,他是要回去别的女人身边。他永远不可能在这里过夜。有时候,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会问:
「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走?」
当他起来穿裤子,她哭着骂他:「你把我当成甚麽人?你做完了就走!」
原来,他上完床之後疲倦地睡到天亮,或者快乐地打着呼噜,已经是多麽的幸福。聊不聊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把有限变成无限
很喜欢「香港宽频」的广告。乔宏、李小龙、戴安娜王妃、德兰修女、黄家驹……不在人世的人,忽然重活了。然後带出主题:生有限,活无限。
即使你不相信前世和来生,也不相信轮回再世;死去的人,仍然能够以另一种形式活着,他们活在别人的回忆里。
人是不会死的。生命有限,感情却是无限的。我们不是正在读着前人所写的书,唱着前人所作的曲,也看着前人所画的画吗?
惟有相信世上有无限的可能,活在当下,才有了更深的意义。早阵子,我在这里翻绎了一首诗,是一位读者抄来安慰我的。文章刊登之後,收到许多电邮,都想要这首诗。这首诗所说的,也是生有限,而活无限。当你亲爱的人离开了,惟愿你能放开怀抱。回忆和想念,可以使有限变成无限。
I-mNotHere
Don-tstandbygraveandweep,
ForI-mnothere,Idonotsleep.
Iamathousandwindsthatblow;
Iamthediamond-sglintonthesnow;
Iamsunlightonripenedgrain;
Iamthegentleautumn-srain,
Iamthestarsthatshineatnight.
Donotstandatmygraveandcry.
Iamnotthere,Ididnotdie.
一刻的漂亮
那天下午,拿了一个行李箱去修理,结果却带了两个行李箱回家,一个新的,一个旧的。旧的一个,是三年前去台湾时买的。那次准备去买很多很多书回来,所以买了这个深蓝色的、硬壳的旅行箱。带去的时候,簇新漂亮,回来的时候,那个硬壳全是刮花的痕迹。
多麽漂亮的行李箱,只要去一次旅行,便会给扔得残残旧旧。从此以後,只舍得买几百元的、布做的旅行箱。可是,用了一段日子,忽然又想换一个好一点的。今年出门的次数会比往年多很多;在旅途上太辛苦了,我想对自己好一点。
一直想买一个比这个硬壳旅行箱大一点的箱子,可以让我多带几件衣服出门,这天看到两个新款的旅行箱,是我喜欢的卡其色。用防水布做的箱子,大的那个是横放的;小一点的那个是直立的,拖行的时候很潇洒,而且上面还可以挂一个手提箱。横的那个实用,直的那个漂亮。出门,到底要实用还是要漂亮?结果,我要了直立的那个。
这个和我的硬壳旅行箱一样大,下星期出门,那件厚重的大衣,要用手拿着上机。卡其色很漂亮;但是,用过一次之後,它会给搬运行李的工作人员扔得残残旧旧。然而,我还是选择了由它陪我游走天涯。至少,在这一刻,它是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