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象儿被捕的消息是我先看到的。
那天我到社里照例打了热水,打开新浪,头一个先看娱乐新闻,千喜要首发单曲,娱乐版给推了不错的位置,稿子是徐林写的,各种溢美之词看得我只想笑,这篇文章要是被学校时的她看到,估计要讽刺挖苦360遍都不重样。而在千喜的新闻下面几行,就有《超女》巡回演唱会的消息,其中也提到了林晶妍,说是她接了部台湾偶像剧,要演女二号。
看完娱乐八卦,点开社会版,第一条消息就是“上海扶正压邪大手笔,曹象儿为首特大流氓犯罪集团覆灭”。我恍了恍神,仔细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终于想起来当年秦茜讲她和一辉在上海落脚就是依仗了曹象儿。我一下子慌乱起来,拿着手机冲出办公室打给秦川,他还没睡醒,我拨了好几遍他才懒洋洋地接起来。
“几点啊……你学他们过美国时间呀!这么早打电话太不人道了吧?”
我焦急地说:“曹象儿,你还记得么?帮你姐找她亲爸的那个上海黑社会?他被抓了!”
“什么?”我听到秦川那边一通乱响,大概是猛地起床碰翻了什么。
“你看新闻!新浪就有!你姐和一辉没事吧?”
“我给我姐打电话,先挂了!”
之后我一边浏览网页,一边坐立不安地等秦川消息,我搜了很多相关新闻,有一篇写了曹象儿“七宗罪”,虽然没有谭辉和秦茜的名字,但其中赫然提到了金刚池。我更担心起来,又不敢去电打扰秦川,等到他终于跟我联系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秦川说他在机场,刚买了到上海的机票。
“秦茜……”
“我姐!”
我刚说了个话头就被秦川截住了,我意识到不能提一辉和秦茜的名字了,于是含糊地问:“没事吧?”
“嗯,还好。不说了,我过安检了。”寥寥几句秦川就挂了电话,我更加忐忑,虽然他们还没出事,但显然也没有多好。
晚上回到灯花胡同,我照例给小愉辅导功课。我家小愉妹妹已经从大舌头的小丫头长成了口齿伶俐的小少女,小愉就住在原先秦家那间南房,记忆中秦川家的样子已经完全消失了,秦茜贴着郑伊健海报的地方,如今变成了魔法少女小樱,秦川的那些黑乎乎的球印也都覆盖在了一层崭新的白漆之下。唯一留下痕迹的就是门框那里细细的凹痕。那是我和秦川比个儿留下来的,小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姚阿姨就喊我们过来,贴着墙根站好,然后拿本书比着在门框画一条线,再用钢卷尺量我们的身高。那时的我和秦川还没有22公分的差距,我们俩差不多高,每次比个儿都想着法儿地偷偷踮脚尖、伸脖子,就是希望能比对方高一点点。如今看到那些紧紧相邻的细线,我忍不住微笑起来,继而又惆怅,不知这些美好过去,能带我们抵达怎样的未来。
“姐,你没事吧?扶着门框一会儿要笑,一会儿要哭,这是什么情况?学紫薇吗?”小愉纳闷地看着我。
“你赶紧写作业!”我尴尬地咳咳,板着脸走到她身边,“又玩手机!”
“哎呀!我正跟班长发短信!发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小愉手指不停。
“发什么发到最关键的时刻?”我好奇地凑过去看。
“表白啊。”小愉说得无比轻描淡写。
“什么?你才多大!表什么白!”我把她的手机夺过来看。
愉公主:“我还不能答应你。”
班长:“为什么?”
愉公主:“因为我不想伤害其他人。”
班长:“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我了!小愉,我爱你。不要理会那些扔向我们的砖头,我要把它们一个个捡起来,长大以后,用这些砖头给你盖一座宫殿。”
我瞠目结舌手脚僵硬地放下手机,默默扭头看着小愉:“谢愉同学,对13岁的少男少女来说,显然你们懂得太多了。”
“得了吧姐,你13岁的时候不也什么都懂了吗?奶奶说那会儿秦川哥就老来找你,往家打电话!”小愉讥笑我。
“那不一样!秦川是我发小!”
“姐,说真的!你怎么不跟秦川哥好啊,他那么帅,家里又有钱!”
“庸俗!我才看不上他呢!”
“虚伪!每次秦川哥给你打电话你都眉开眼笑地聊半个小时,那个杨澄来电话,一分钟你就挂了。”
“那……那是因为国际长途贵!”
“切!那刚才呢,瞧你一副坐立不安爱抚门框的样子,肯定是想起秦川哥了吧?我也纳闷,我们小孩子没办法,你们都是大人了怎么还磨磨叽叽的!我要是你,喜欢就说,想他就去找他!”
小愉的话犹如空中的一道闪光,令我猛地清明,我拉开房门就往外走。
“姐,你干吗去?”小愉在我身后问。
“我忘了跟奶奶说,明天要出差!”
“去哪儿啊?”
“上海。”
担心他就去找他,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