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万丽的任命下来的那一天,向问也从市委组织部调任南州市委副书记,成了南州的第三把手,分管干部,使得大家早有耳闻的“闻向联盟、钢铁长城”更加名正言顺,更加名副其实,也更加看得见了。旧城改造指挥部成立那天,并没有进行大张旗鼓的宣传,只是小范围地低调地开了一个会,到会的除了市委和政府的一些主要领导,剩下的就是指挥部自己的人员了,都是从各单位各部门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将,领导班子这一块,赵一行副市长和刘立权局长大家都熟悉,只有万丽是个生人,大家当然也早就听说了万丽,但许多人都是头一次见她,毕竟宣传部和城市建设这是两个不同性质的部门,碰到一起的机会不多,何况在这之前,万丽只是宣传部的一名科长,根本就没有出头露面的时候,今天万丽出场,才是一个正式的亮相,万丽也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对她的关注甚至比对赵一行和刘立权更多些。
低调成立指挥部,和即将到来的高调的大规模的城市改造,都是闻舒的良苦用心,但是别说万丽,即便是闻舒,恐怕都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在历经了千难万险,终于将大规模的改造引上正道以后,许许多多料想不到的困难接踵而来,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拦路虎,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使他们寸步难行。仅仅一个资金问题,就将他们逼进了死胡同。
城市改造是造福于老百姓的,说到底,就是政府拿钱,给老百姓解决生活的问题,同时大幅度地改变城市的破旧面貌。但政府拿钱,钱在哪里,到哪里去拿,以至于赵一行常常在指挥部的会议上自嘲说,我们还得向上级申请多加一个部门:印钞车间,我这个指挥部才指挥得起来。对于指挥部的叫苦,闻舒一再说,你们要广开思路,不能只盯在政府一家身上,要从里边寻找到商机,资金问题才能彻底解决。话这么说是不错,但谁不知道,旧城改造不是搞房地产,这里边的商机实在没有多大的空间。
万丽接到了一个电话,那边只“喂”了一声,万丽立刻听出来了,脱口道,是叶楚洲?事后,不仅叶楚洲觉得奇怪,连万丽自己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她和叶楚洲,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怎么会在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就想到了他呢?叶楚洲说这是心有灵犀,万丽却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想钱想疯了,才会忽然感觉到叶楚洲是给她送钱来的。
叶楚洲还真是给万丽送钱来了,只不过,他这个钱,不怎么好拿,因为那是老外口袋里的钱。这个老外是个美国人,叫莱特,他所在的公司,是世界五百强之一的强斯公司,早几年就进入中国沿海地区发展,这两年开始打入内地,但是万丽不明白莱特为什么会对南州的旧城改造感兴趣,愿意投大量资金下去,他将从哪里得到回报呢?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质,如果他不唯利是图,他就不会是一个好商人,叶楚洲这么说过,万丽也毫不怀疑,但无论有多大的疑惑,万丽是非常想干成这笔买卖的。
她立刻向赵一行和刘立权汇报,赵一行和刘立权一听,立刻就争论起来,赵一行是稳健派,他认为,就目前情况看,别说外资引进,就算是国内的民资,投入到城市改造的,在全国范围内口子还没开出来,即使个别地方有,那也只是较小范围较低水平的试点,从来没有做过大规模的宣传,都是偷偷摸摸在做。且别说南州开不了这个口子,就算通了天,开出这个口子,那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赵一行不想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让万丽把这事情回绝了了事。可刘立权的意见刚好相反,两人相持不下。按道理,赵一行毕竟是副市长,又是总指挥,刘立权毕竟只是建设局长,副总指挥,怎么说都是在赵一行的领导之下的,但刘立权个性强,又有背景,似乎从来就没把赵一行放在眼里,这也使得赵一行心里很窝火,再稳健、再老到的赵一行,也被刘立权惹得脾气大变,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常常不可开交。
万丽把这个情况及时告诉了叶楚洲,叶楚洲问万丽自己的想法,万丽说,我的想法有用吗,在这两个人手下工作,还轮得到我有想法吗?叶楚洲却说,我的看法恰恰跟你相反,正因为这两个人协调不起来,你的作用就出来了。万丽说,我怎么起作用,决定权不在我手里。叶楚洲说,莱特要投资的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赵一行和刘立权能够决定的。万丽立刻听懂了,想了一想,问道,你觉得,闻舒会支持吗?叶楚洲说,我要是觉得闻舒不能支持,我会把莱特带来吗?
第二天闻舒就召集三位总指挥开会,问起了莱特的事情,赵一行和刘立权互相怀疑地看着对方,都以为是对方抢先报到了闻舒那里,万丽有点心虚,觉得自己这么做,小人了一点,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先请示赵一行和刘立权,事情就办不成了。果然不出叶楚洲所料,闻舒当场就表示了明确的态度:这件事情,他要亲自过问,要尽最大努力,争取到莱特的资金。
赵一行气得不轻,回到指挥部就和刘立权争了起来,但他们争论的结果,却把万丽给暴露出来了,两个人都知道了是万丽向闻舒汇报的,回头看着万丽,万丽心里明白,这两个人原本对她是不设防的,虽然知道她是向问提起来的,但他们自己哪个没有背景,哪个没有靠山,所以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没有把她当成一种力量,只顾了两人之间的你争我夺,张扬个性,但忽然间,就发现身边的这位不怎么张扬的女同志也是一个人物,也是不得不重视的人物,他们对她,有了新的认识,也就有了新的相处的方式。
果然从这以后,指挥部两分而立的局面,变成了三分而立。大事小事,赵一行和刘立权都要再三征求万丽的意见,甚至当着下级的面,总是把万丽抬在前面,本来他们也不大和万丽开玩笑,现在隔三岔五,就和万丽说说笑笑。看起来,万丽的地位得到了尊重和肯定,但实际上万丽心里明白,他们已经把她当成了对手,而且还不是轻量级的对手。
有一回和康季平谈起来,万丽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了康季平,康季平说,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向问不正是希望你在严酷的环境中得到真正的锻炼吗,要不然,他完全可以给你个清闲太平点儿的位子。万丽说,但是这两个人,也太直露了,说变就变,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康季平说,现实就是这样,你一定要记住,在任何岗位,都有竞争,都有让你心理不平衡的事情和人,他们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你面前,干扰你的工作,你别以为到旧城改造指挥部,男同志多,事情就好办些,疙疙瘩瘩的东西就会少,一点也不会少,只会更多,更严酷,更无情,女同志和女同志竞争,再怎么你死我活,到头来也可能会心肠软一下,下不了手了,但是和男同志相处,你可千万别抱什么幻想,他们当面会吹捧你,但是他们下手的时候,绝不会手软,更不会心软。万丽说,我不想那么多,想那么多我就不能做事情了,我只想把工作做好,这一次我直接找闻书记,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努力促成这件事情。康季平高兴地说,万丽,你长大了。
和莱特谈判那天,闻舒果然到场了,按照事先说定的,没有明确向莱特介绍闻舒的身份,只是含糊了一下,反正在场南州方面有五个人,料他一个老外也不一定搞得清谁是谁。但没想到,坐下来不到两分钟,莱特就用标准的汉语说,谢谢闻书记,您来参加我们的谈判,这个买卖就成功了大半了。虽然是坐在沙发上说的,但身子微微地鞠了半躬。要是不看他的长相,只听他说的话,看他的动作,你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位外国人。
闻舒听了,哈哈大笑,说,不愧为五百强啊,厉害厉害。谈判下来才知道莱特是另有目的,强斯公司看中了南州里和县一家从事电缆生产的乡镇企业集团,一心想收购这个集团,但是当地政府坚决不同意,滴水泼不进,莱特通过各种关系,摸清了闻舒的当务之急和重中之重,赶紧投其所好,使出了这一招,直接从闻舒这里着手,只要有闻舒点了头,料他镇政府也不敢再说半个不字。而闻舒一心要在旧城改造上创出自己的业绩,面对这么一大笔资金,怎么可能不动心?
最后,莱特笑眯眯地说,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闻书记,中国的老话是这么说的吧。在这样的场合下,闻舒是受制的一方,莱特是制约人的一方,只因一个钱字,别说闻舒自己,万丽看在眼里,心里都替闻舒难受,但闻舒却仍然表现得十分大度十分从容,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对莱特的钱志在必得的感觉,他也笑眯眯地说,莱特先生的想法非常好,对中国文化也理解得非常透彻,但我们中国人还有句老话,叫桥归桥,路归路,莱特先生听说过吗?莱特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跟着闻舒的口气念叨了一遍,没有体会出其中的含义。他倒也实在,便摇了摇头,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就是一辈子努力,恐怕也学不到一点皮毛呀。闻舒点头道,莱特先生真是个中国通啊,我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投资旧城改造和收购电缆企业,是两回事。莱特赶紧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闻舒又说。目前我们国家正开始实行企业自主权,实行政企分开,所以,许多企业的问题,不再是我们党政领导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莱特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要谈电缆集团的事情,还是得和电缆集团打交道。闻舒微微点头,笑。分明这是一件受制于人的事情,闻舒应该强调自己的权力才对,但他却在暗示自己的权力小了,更奇怪的是,这话一说,在气势上一下就盖过了莱特。
但大家心里明白,闻舒不会食言,莱特也绝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也就是说,在这一场交易中,以牺牲或者说是出卖了那个乡镇企业为代价,为南州的旧城改造争取了一个台阶。万丽心底深处,为那家乡镇企业集团感叹,有闻舒说了话,这个企业恐怕是必卖无疑,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天的谈判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大家心情从紧张到沉重,一直到莱特走后,闻舒还留下来和大家说了一些话。闻舒说,你们现在的心情我明白,好像我们为了旧城改造,把乡镇企业牺牲掉了,但是我们能不能换个角度思考一下,是不是一定说,强斯收购了电缆集团,就是我们乡镇企业的失败呢?据我所知,里和县的那家企业集团,厂子规模大,基础也好,但技术含量太低,在国际市场已经没有了竞争力,当然我们也可以说,既然知道技术含量低,那我们就向高科技的企业转变,但是你们想想,这个转变是容易的吗?要是容易,不早就转了?现在谁不知道科技的重要,但真正做起来,还是有相当的距离,我们的人才,我们的信息,我们的技术设备,都还没有达到相当的水平啊。与其这样,为什么就不能尝试一下让别人来做?闻舒这一番话,大家是服的,但话再怎么说,事实总是事实,大家由此更看清楚了闻舒改造旧城的巨大决心,也更明确了自己的工作任务。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最后电缆集团并没有被强斯收购,里和县那位名叫项达民的镇党委书记,是个铁头将军,连闻舒的话都敢不听,都敢不理睬,宁可不要头上的乌纱帽,也要保住他的企业,最后连闻舒也没能犟得过他。而强斯也并没有因为没有收购成电缆集团就取消了对旧城改造的投资,但这都是后话了。对旧城改造指挥部来说,当务之急就是跑批文。接受莱特的投资,最难的一关在上面,在政策上,国家关于引进外资的政策虽然已经开始推行,但多半是外资来投资企业之类,作旧城改造的用途,全国好像还没有哪个城市哪个城区尝试过。国家还没开这个口子,还没有有关这方面的政策,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跑北京,去通口子,去要政策,只有拿到批文,才能动作。
在指挥部商量谁去北京的时候,闻舒突然打了个电话来,这个电话和平时不一样,平时闻舒要找谁说话,一般都是闻舒的秘书或市委办公室主任先拨通电话,告诉对方,闻书记要和他通电话,但这一次,闻舒就自己直接拨了过来,以至于万丽接电话的时候,听闻舒说,我闻舒啊,万丽竟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说,是闻书记。当时赵一行和刘立权都在场,听到闻舒来电话,都有些紧张,盯着万丽,也希望从万丽手中接过电话去。万丽说,闻书记,赵市长和刘局长都在。闻舒说,你告诉赵一行和刘立权,我陪你们去北京,替你们去跑腿。不容万丽反应过来,又说,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早一点通知我。就挂了电话。万丽把闻舒的意思说了,赵一行和刘立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加上万丽,三个人都有些目瞪口呆,闻舒亲自跑北京求人,让他们更感到了自己肩头上的分量,这是一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事情!
他们想跟上闻舒去北京,但又都担心这次的北京之行担子太重,都在权衡利弊,赵一行首先想退下去了,说,全面的工作都已经摊开来了,得有个人在这里当家的。刘立权和万丽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刘立权立刻说,那我和万丽去。刘立权这么急吼吼地一表示,又让赵一行有些反悔了,说,我也不是说一定我留守,看情况再定吧。刘立权将他的军说,没有时间看情况了吧。我的意见,明天,最迟后天就出发。
赵一行看了看万丽,万丽说,闻书记的口气,也是比较急的。赵一行又犹豫了半天,说,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去总不放心的,是不是万丽留守?万丽脱口说,闻书记的意思,是希望我去的,因为这件事情,叶楚洲那儿的线是我牵来的。此话一出口,脸有些红,闻书记电话里并没有这层意思,但赵一行和刘立权倒也没多大意见,因为有叶楚洲夹在里边,万丽不去也确实不太应该。其实叶楚洲前两天就回南方去了,他已经从这件事情中抽身退去,万丽只是借了他的名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机会。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三个人都去,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办公室主任。
就在万丽临去北京的前一天晚上,陈佳忽然打电话来,说,万丽,明天晚上我结婚,请你喝喜酒。万丽大吃一惊,竟以为这电话不是陈佳打的,问了一声,你是陈佳吗?陈佳笑了说,我是陈佳,我真的要成家了。万丽硬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陈佳说,怎么,听说我要结婚你不高兴吗?万丽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说,可是我明天一早要去北京。陈佳也不啰唆,说,那你走你的,我结我的,等你回来我补请。
万丽赶紧给伊豆豆打了电话,问怎么回事,伊豆豆说,什么怎么回事,结婚就是结婚,还能是什么别的事。万丽说,可那天在美容院,还在谈这个话题,好像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呢,怎么几天一过,就结婚了?就算那天晚上就谈起朋友来,也没有这么快嘛。伊豆豆说,快不快,慢不慢,都看各人的需要吧。万丽又问,她男朋友是谁?是机关的吗?伊豆豆说,我也不知道,这回做不了包打听了,人家是闪电式的,连我这样的速度都追不上。开始的时候万丽心里还有一层疑云微微地浮动着,但和伊豆豆几句话一说,这层疑云很快就消失了,她能够理解陈佳的做法,只是觉得现实对女同志太残酷了一点,尤其是对陈佳这样的女同志。
根据闻舒的安排,去北京先把外围的工作做得差不多,重头戏就在陆部长那里了,陆部长也就是闻舒曾经跟随多年的老首长。老首长亲自出面联系,请到了几个关键的人物,安排了一顿关键的晚饭。万丽在党校时曾听聂小妹说起,长洲县一家企业到北京跑上市,光总经理一个人喝XO就喝掉了二百多瓶。这次来北京之前,万丽也曾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总觉得不会太过分,毕竟是闻舒带的队,请的又是北京高层的领导,总不能跟乡镇企业那样喝。不料一到这个宴席上,才知道她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老首长一进来就扫了大家一眼,然后瞄着闻舒说,小闻啊,我这老酒鬼你是知道的,今天有没有带几个精兵强将来助阵啊?闻舒说,在您老人家面前,哪有精兵强将敢言啊?万丽心里就有点打鼓,更没想到的是,老首长请来的几位关键人物,喝起酒来,一个比一个如狼似虎,一闻到高度茅台的香味,都馋涎欲滴了。闻舒当然是首当其冲,躲也躲不掉,别看他在南州是“闻舒笑一声,南州抖三抖”的人物,在这场面上也照样只能赔着笑脸,一杯又一杯地向别人敬酒。刘立权呢,个性虽强,酒量却实在不强,人称“一杯倒”,赵一行好歹能喝一点,但他却是样样事情摽着刘立权,你刘立权做缩头乌龟,我凭什么冲在前面当替死鬼。最后就只剩下万丽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闻舒一个人冲锋陷阵,结果引火烧身。
宴会结束,万丽硬撑着回到自己房间,跑进卫生间,就吐得一塌糊涂,吐到最后胃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但胃还是不停地痉挛着,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最后都脱了水,难受得死去活来,她从来没有想到酒会把人折腾成这样,又惊又怕,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挣扎着抓起电话,想告诉刘立权一下,但是偏偏潜意识还控制着她,觉得自己的形象太不成体统了,万一惊动了闻书记,会给闻书记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几次抓起几次又把电话放下了,最后一次,她竟然把电话拨到了康季平家里,一听康季平的声音,万丽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康季平说,万丽,万丽,你快说话,你快说话呀!万丽边哭边含糊不清地说,康季平,我,我喝醉了,我难过,难过啊,康季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康季平说,你住在哪个饭店,几号房间?万丽的思维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只是说,我要死了,我难受,我要死了。
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会儿,却已听不见康季平的声音了,喂了几声,才听到康季平那边电话已经断了。万丽撂了电话就倒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铃声了,她想爬起来去开门,但怎么也爬不起来,门铃响了一阵,就听到外面有人焦急地说,请服务员开门吧。稍过片刻,果然服务员来开门了,万丽眼前一片模糊,看到好像是赵一行和刘立权,还有几个陌生人站在她床前,赵一行和刘立权脸色都很紧张,很担心,有个穿白大褂的人抓住了她的手,替她把脉,万丽被他的柔软的手一触摸,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了,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我有救了。
接下来就有人进来给她打了吊针,打上针后,万丽渐渐地平静下来,眼睛睁一会儿,闭一会儿,再睁开的时候,看到赵一行和刘立权的脸色好多了,刘立权还在微微地笑着,赵一行说,下次别逞能了。万丽眼眶一热。刘立权说,闻书记已经睡下了,就没有惊动他,赵一行说,今天闻书记也喝多了。万丽说,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情况?刘立权说,是宾馆的人来叫我们的,说和你们一同来的住在317房间的女同志喝醉了,可能要抢救。万丽已经能够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奇怪地道,咦,我没有跟服务员说呀,我一进来就倒下了。赵一行和刘立权也觉得奇怪,就问旁边宾馆的同志,那个人说,我也不太清楚,总机上的人说,有人打电话到饭店总机,报了房间号码,说了这个事情,我们还以为是你自己打的呢。
大家疑惑了一会儿,也没再放在心上,看万丽情况稳定多了,赵一行和刘立权都要走了,万丽支吾道,赵市长,刘局长,我没事了,明天,明天,是不是——下面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赵一行和刘立权都笑起来,赵一行说,是不是叫我们不要跟闻书记说?万丽说,洋相出得太大了。刘立权说,是呀,哪有个女同志喝成这样。赵一行说,你放心休息,护士会守着你的,明天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呢,不过可不敢要你再陪酒了。万丽的心总算踏实了一点,渐渐地放松了神经,神志恢复了正常,身体感觉也好多了。
赵一行和刘立权走后,护士一直守在万丽身边,她让万丽闭上眼休息,万丽就闭了眼,却没有休息,一直在想是谁告诉总机的呢,只有康季平,但她好像并没有告诉康季平她住在哪个饭店,康季平是怎么知道的呢,想着想着,睡意渐渐上来了。
第二天万丽基本恢复了,上午照样和大家一起跑了几个部委,中午饭后,回到房间休息一下,刚进房间,房间的电话就响了,万丽一接,居然是康季平打来的,更没想到的是康季平头一句话就说,万丽,我来了。万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你到哪里来了?康季平说,我到你身边来了。万丽说,我在哪里你知道吗?我在北京!康季平说,我赶早晨头班飞机来的,刚刚到。万丽说,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这次来,你也知道的,事关重大,闻书记都亲自来了。康季平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特意赶过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出现在和你同来的任何一个人面前。
万丽说不出话来了。康季平说,你安心做你的事,我不会打扰你。万丽仍然以为康季平是在开玩笑,说,康季平,我好多了。康季平说,我听得出来,你恢复得很快。但是昨天晚上,你把我吓坏了,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万丽回想昨晚的情形,确实有些后怕,说,当时我也真的以为不行了,那种难受,简直比死还难受。康季平笑道,那怎么行,我们两个,说好我要死在你前面的,怎么能让你先死呢。你这不是违反合同了吗。万丽说,都别瞎说了,我现在好多了,对了,昨天晚上是你打电话给我们饭店的总机的吧?你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我告诉你了吗?康季平说,我查的。万丽奇怪地说,查?北京那么多饭店,你一家一家查?怎么可能?康季平说,傻丫头,我有我的查法嘛。一家一家饭店查你,恐怕查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呢。
万丽不再追问了,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康季平为了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万丽心里一阵发热,说,康季平,你真的到北京来了吗?康季平说,我干什么要骗你,你拉开窗帘看一看,你们饭店对面的江南宾馆,和你的饭店隔街相望,我就住在这里。万丽不知是真是假,但还是放下电话到窗口看了一下,果然马路对面是江南宾馆,万丽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回过来重新抓起电话说,康季平——康季平没让她说下去,赶紧打断她说,万丽,我说过了,你安心做你的事情,我不来找你,我只是——说话从来不打隔顿的康季平忽然停顿了一下,又说,万丽,我不放心你,这一趟的公差,对你来说,压力过重过大,怕你撑不下去。万丽说,没事的,有赵市长刘局长他们呢。
康季平电话里声音忽然就变了,说,说得轻巧,没事,昨天晚上是什么事,人都要喝死了,还没事?还说没有压力?万丽说,那是两回事,喝酒喝多了。康季平毫不客气地说,你在南州也喝酒吧,怎么从来没有醉成这样,万丽,我告诉你,醉酒只是一个现象,根本原因在于你把握不住自己,不醉才怪,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要怪就怪向问提你提得太快,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甚至没有经过中间的过程,一下子就到了顶层,你的心就不踏实了,空了,控制不住自己,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现在就在眼前,拉着你的手,跟你很亲热,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喝酒,他们喜欢你,因为你是女同志,又年轻漂亮,他们肯定希望你喝得尽兴,好,你就表现吧。
万丽说,也不完全是这样,康季平却不理她,只顾自己说,你的综合能力还没有到这一步,形势就把你推到了高处,高处不胜寒——万丽说,康季平,你扯得太远了。康季平说,是远了一点,但是我担心你替你着急啊!万丽说,不像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也没有很失态嘛,再说了,昨天晚上的情况不喝是不行的,连闻书记都喝多了。康季平说,但你是女同志啊,哪有女人这么喝酒的,还不失态?有那么多男人在场,要你逞什么能?万丽说,逞能是有一点,但确实也是为了工作,你不知道陆部长的酒量,更要命的是他对酒的热爱,恨不得天下所有的人,都是酒鬼才开心呢。
康季平的话更不客气了,说,你别推脱到别人身上,更主要的不是因为陆部长,你是想表现给闻舒看的。万丽有点不高兴了,说,就算是,那又怎样,不可以、不应该吗?机会不就是这样抓住的吗,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就这样教育我的吗?康季平说,你以为多喝几杯酒,就给闻舒留下深刻印象了?闻舒就给你记个特等功?万丽,你搞清楚了,在官场上,没有哪个大干部是靠喝酒喝上去的,更何况女干部,你见过哪个高层的女领导是喝酒喝出来的,她们大部分滴酒不沾,照样当大官,关键在于分寸,你懂吗?
万丽更不乐意了,说,我不懂,你懂,你怎么不当个大官给我看看?康季平说,我嘛,不是当官的料。万丽说,可听你说话,可是当大官的料。康季平说,万丽,我也不跟你多饶舌了,你中午抓紧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事吧,但以后别那么喝酒了,太伤身体,说实在的,我舍不得你,你要记住,靠喝酒打天下,那是乡镇企业,不是你万丽。万丽委屈地说,你身不在其中,有时候你无法体会身不由己。康季平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要撑起来,坚强起来,才不会被酒打倒,才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所以我才会过来。我不去找你,但要让你知道我就在你身边,我陪着你,支持着你,不会再让你倒下来。万丽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虽然没有声音,但康季平已经感觉到了,说,万丽,就这样吧,我不和你说话了,你休息一下。万丽说,康季平,你到底在哪里?康季平说,你别问了。
由于把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到了家,最后一个下午的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改革委已经基本通过了南州市的报告,允诺三天之内下文,改革委的周副主任还亲自接见了南州的同志,说到中央有关首长也很关心这件事,他们一定会重视一定会抓紧的。这天晚上的饭,是到北京几天以来最轻松的一顿饭了,本来闻舒有北京的老朋友请他,他也没有去,要和南州的同志一起庆一庆功。
席间,还是上了酒,服务员加酒加到万丽面前时,万丽“哎”了一声,又赶紧收回了声音,眼看着服务员就要给万丽加酒了,闻舒笑眯眯地看着万丽,说,小万啊,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几天闻舒一直没有提万丽醉酒的事情,万丽还庆幸地以为闻舒真的不知道,现在闻舒一说,万丽立刻红了脸,支吾着说,还好,还好。闻舒笑道,还好啊?听说连救命都喊出来了。大家“哄”地大笑起来,连平时脸上不怎么有表情的秘书小邢也忍俊不禁咧开了嘴。
闻舒说,小万,你记住了,干任何事情,首先得对自己有个了解,喝酒也一样。万丽难为情地点点头。闻舒又说,今天小万的酒免了,其他人,照喝,你们也得敬敬我这个当书记的吧,丢下那么多事情,替你们跑腿。他见大家举了酒杯就要敬他,赶紧又说,不过我今天只能稍坐一会儿,我北京的几位老朋友都骂我了,来了好几天,还没有一起吃上一顿饭呢,我今天也得学你们赶场子了,本来想先去他们那里再赶回来的,后来一想,去了那边,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放我回来,我们这边,可是庆功酒啊,得先喝了。说着,举起了酒杯,又道,其实,是我应该敬敬你们,尤其是小万,是吧,差一点牺牲了。说着,一杯酒就喝下去了。
赵一行和刘权还有小邢都喝干了杯中酒,万丽心里感动,一定要服务员也给她加酒,闻舒却说,你就以茶代酒吧。感激的情绪涌满了心间,但万丽说不出来,闻舒也不要她说什么,又喝了些酒,简单吃了点菜,说,三位总指挥,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明天就先走了,你们还得留守两三天。赵一行说,闻书记您放心,不拿到批文我们不回去。刘立权也说,闻书记,一拿到批文,我们立刻向您报告。闻舒笑着点点头,看了看万丽,说,小万啊,其实你还是有点酒量的,那天晚上是因为求成心切,没有把握好,是不是?其实,你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吧?万丽说,我知道了。闻舒道,好,我就先走了。
闻舒一走,这里的气氛就松弛下来,刘立权是“一杯倒”,该喝的时候不喝,现在心情舒畅了,情绪放松了,倒忍不住喝了起来,喝了几口,和赵一行一言不投机,就争了起来,争着争着,就开始拼酒,万丽坐了一会儿,见他们只顾自己争斗,也不管她,就提前告退了。回到房间,心里慌慌的,知道是因为一直惦着康季平,他果然说到做到,一直没有找她,连电话也没有打过一个,万丽简直有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来北京,是不是跟她在开玩笑。
万丽把电话打到对面的江南宾馆,请总台一查,果然有康季平登记了房间,万丽一听,心猛地狂跳起来,犹豫了片刻,将电话打到了康季平的房间,康季平果然在,康季平说,万丽,事情都办好了?万丽说,你怎么知道?康季平说,事情没有着落,你不会来找我的。万丽有点伤心,说,你这么看我?康季平说,我了解你,你永远是个工作第一的女同志。万丽说,我想,我,我过来看看你。康季平说,来吧,就在你对面嘛。万丽回到餐厅,他们两个还在斗着,似醉似醒地看着万丽,万丽说出去看一个老同学,他们就朝她挥挥手。
万丽走了出来,对面就是江南饭店,只有几步之遥,万丽走到江南饭店,进了大厅,一眼就看见了电梯,只要一按按钮,电梯门就开了,她走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就能见到康季平了,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突然慌得不行,腿发软,怎么也跨不出这最后的一步,一时就站在电梯前发呆,呆了一阵,有进出电梯的人,都奇怪地朝她看着,万丽感觉脸上开始发烫,这么站下去也不是个事情,但又下不了这最后的决定,正不知怎么办,忽然就有一只手,从背后轻轻地随意托了一下她的腰,另一只手伸到她的前面按了电梯的按钮,万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康季平。
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进电梯,上楼,进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仍然是没有语言,没有声响,甚至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仍然是无声的,是默默进行的,中间的时候,走廊里好像有点什么动静,万丽一下子紧张得脸都变形了,竖着耳朵听动静,康季平也显得有点勉强,匆匆了事似的完成了他们要做的事情,万丽赶紧穿上衣服。康季平笑着说,没想到,酝酿和准备了十年,结果做得这么仓促。
万丽不敢看他,也不敢吭声,但这样的结果,也一样令她万分沮丧,她怎么也想不到,和康季平的性爱,正如康季平所说,酝酿和准备了那么多年,应该是水到渠成的,应该是疾风暴雨的,应该是激浪滔天的,应该是疯狂的,应该无所阻碍的,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竟会如此的没有感觉,如此的没有激情,如此的乏味,如此的机械,如此的不堪回想,万丽心里对康季平有着无限的感情,却无法在做爱时转换成爱意。
在这之前,万丽也曾许多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和康季平走到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自从对孙国海的感情渐渐地淡漠下去以后,这种对康季平的幻想,就经常出现在万丽的脑海里,但奇怪的是,和深爱着的康季平做爱,竟然远不如和她已经不太爱了的孙国海做爱的感觉,万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但有一点她是清醒的,她知道康季平心里肯定很难受,万丽低垂着眼睛,轻声说,对不起,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康季平打断她说,问题不在你,在我。万丽说,不,不是你——康季平朝她摆了摆手,说,我们不说了好吗?万丽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康季平自己摇了摇头,说,还是得说,不说大家心里都过不去,就变成两个哑巴了,何苦呢?不等万丽有什么态度,康季平又说,万丽,我们两个,一样的毛病,都太理智,太清醒,心理阻碍就大。万丽说,可能是,我一听到外面的声音,就乱了。康季平说,偏偏我又太敏感,尤其是对你,你的一点一滴的反应,哪怕藏得再深,我都能感觉到,感觉就感觉到吧,别太在乎也就行了,服务员又不会轰门进来的,就算他们有事要进房间,也得先征求意见嘛,但我又偏偏太在乎你的感受,所以,你一乱,我就更乱了。
万丽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说,我可能,可能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我不行,我——康季平轻轻地抚摸着万丽的头发,说,来日方长。万丽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康季平说,你这边的事情都办妥了,我也放心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万丽心里很难过,低声说,我,我不能去送你。康季平说,你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怕我找错了门,找到你家去?
万丽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康季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康季平说,这还用说,我喜欢你!人都是自私的,都是小气的,但只要碰到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变得无比的慷慨大方,不在乎金钱,不在乎时间,不在乎事业,不在乎名誉,甚至不在乎生命。可惜的是——万丽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让他说下去,问道,可是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康季平顿了顿,说,以后慢慢再说吧,有些事情,让时间来说吧。他看了看表说,你得走了,太晚了不好。送万丽出门前,康季平轻轻地拥抱了万丽,静静的,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动弹。
万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掏出钥匙欲开门时,忽然想起在党校的那一次,高洪很晚还来敲她们的门,聂小妹说是为了让她知道他回来了,万丽尽管早先没想到这一招,但也不得不承认聂小妹说的是对的,这会儿,她自己也碰到了这样的事情,但又觉得,刚才她走的时候,赵一行和刘立权正斗酒斗在兴头上,而且都已经喝多了,好像根本没在意她要到哪里去,有没有必要也像高洪那样过去报告一声呢,就想直接往自己房间去了,但不知怎么又犹豫了一会儿,再想了想,还是过去敲赵一行的门,赵一行在卫生间里大声说,我在洗澡。她又去敲刘立权的门,刘立权开了门,万丽说,刘局长,我回来了,没什么事吧?刘立权说,见到老同学啦?万丽说,聊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刘立权笑着道,是男同学吧。万丽想,他们根本就没有喝多,幸亏过来报告一声。
在北京万丽还意想不到地见到了聂小妹,聂小妹来看望陆部长,听陆部长说万丽也在北京,就找来了。聂小妹告诉万丽,她马上要去援藏了,走之前,特意来北京跟一些关心帮助过她的老领导老朋友道个别,这一去就是三年。万丽听了大吃一惊,脱口说,哪有女同志援藏的,他们怎么会安排你——聂小妹却笑着说,是我自己要求去的,起先是一直不批,后来我再三要求,总算批准了。万丽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担心地说,你身体吃得消吗?聂小妹说,我身子单薄,反而是个好事情,对氧气的需求量本来就小嘛,不像那些身体强壮的男同志,或许我比他们更能适应呢。那天晚上万丽送聂小妹出来,看聂小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万丽的眼前,却晃出党校毕业那天聂小妹离去时的身影,和那一天相比,今天的聂小妹,更多了一份坚强,更多了一份自信,更加的坚不可摧。
三天以后,他们果然拿到了批文,顺利地回到了南州。一场艰巨的旧城改造的战斗,终于打响了。三年以后,南州的旧城改造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五个城区中的四个城区经过大规模的改造,已经初步呈现出既现代又传统的具有南州古城特色的新面貌,南州的动作惊动了联合国,还有一些世界性的民间组织,都纷纷来南州考察了解,世界古迹遗址协会送给南州一句话:保护遗产和现代建设结合的典范。这是一个高度的评价,更是一个非常重的压力。改造还在进行,保护和建设的矛盾日益深化,尤其是南州五个城区中唯一至今没有开始动作的、困难最大,范围也最大的中心区——沧平区。
沧平区的旧城改造已经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了。沧平区地处南州市中心,因为是中心,历史留下的珍贵遗产和老而破旧的房子同样的多,同样的密集。这个时候,把谁放到沧平区区长的位子上,一方面说明闻舒和向问对谁的信任和重视,另一方面,等于把这个人放到火上去烤。最后闻舒和向问还是一致决定把万丽放到这个位子上去。就在这个决定作出后不久,就在万丽以高票当选了沧平区区长的时候,向问到年龄了,从管干部的副书记的位子退到二线,进市人大常委会当了副主任,等到一年后人大换届时,向问就是南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的人选。所以有人说,万丽是向问在他的大棋盘里摆动的最后的一枚棋子。向问退二线后不久,闻舒也调动了,由田常规接任闻舒当了南州的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