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里的早晨,照例是最忙乱的时间。
罗站长在家门口的炉子上做早点,女儿罗小青在屋子里练声:“咪咪咪吗吗吗……”
蒋春生走出屋子,穿过院子向厕所走去。他突然停下脚步,大声嚷嚷:“这是谁晾的衣服?怎么也不拧干了,水滴我一脖子。”没人理他。他唠叨着继续往厕所走去,“这又不是你一家的地方,太没德行啦……”
蒋丽丽出屋径直走到旁边的房前,一边刷牙一边敲门,叫道:“韩振东,起来没有?该上班啦。”
门开了。韩振东哈欠连天,蒋丽丽皱着眉头问他:“怎么跟抽了大烟似的,你昨晚干吗去了?”
韩振东又打了个哈欠:“别提了,还不是因为老六。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他忽然想起萧原的警告,立即闭上嘴没再往下说。
蒋丽丽追问:“老六怎么了?”
“没什么。没事。”
“行!你以后什么都别跟我说了,我也什么都不跟你说!”
蒋丽丽生气了,扭身要走开,韩振东连忙拉住她:“你上哪儿去呀?我跟你说还不行吗?不过你可得保证,烂在肚子里也别说出去!”
蒋丽丽佯作不感兴趣:“别跟我神神秘秘的,我还没兴趣听呢。”
韩振东凑到她耳边一阵窃窃私语。蒋丽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中大医院住院部的一间病房里,按摩女的头部做了包扎,手上插着针管,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
一位医生对祝五一说:“她的身体有些软组织挫伤,脚腕有骨裂,但都不是很严重,头部伤到什么程度现在还确定不了。”
祝五一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呢?”
“那就不好说了。”
新闻热线值班室里,小张问蒋丽丽:“组长,老六怎么还不来上班呀?”
蒋丽丽随口答道:“他还能不能来上班,恐怕是个问题了。”
小张大惊小怪:“哟,他怎么了?他没出什么事吧?”
蒋丽丽欲言又止:“去去去,不该问的别问。”
小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是不是他骂人家大便,让报社给开除了?”
蒋丽丽摇头:“别瞎猜了,好好工作。”
小张继续纠缠:“组长,他到底怎么了,你就说说呗,我们又不是外人。”
蒋丽丽经不起纠缠,终于松动:“去,把门关上。”
小张连忙过去关上房门,和另外几个接线员一起凑到蒋丽丽跟前。
蒋丽丽郑重其事地说:“这事你们知道可以,知道了可都得给我烂在肚子里!”
小张发誓道:“放心吧,打死你我也不说。”
祝五一离开医院直奔大成洗浴中心,却见玻璃门紧锁着,门上贴着一张告示:停业整顿。他隔着玻璃看了看,里面不见一个人影,只好转身下楼。
他来到永利旅馆的前台,向服务员询问沈红叶的情况,自然又是一问三不知,只好怏怏离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们来来往往。祝五一走到了报社门口,他抬头看着“中都时报”几个大字,表情犹疑,不知何去何从。终于,他下定决心,向大厦里走去。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小张在女厕所将他的事透露给了社会新闻部的刘敏,刘敏又打电话透露给了刘成。随后,众多记者纷纷参与到这场接力式的传播当中,一时间,祝五一“嫖娼”的消息不胫而走,仿佛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窃窃私语:找小姐?刚当了英雄那个……真的假的?烂在肚子里……忽然,所有人都闭上嘴,把目光投向门口。
祝五一走进来,向办公室里扫了一眼,众人连忙把目光移开。他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但他继续向值班室走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值班室之后,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刚才还笑呢。社里领导怎么说呀……
方舟一直端坐在座位上,她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她没有参加议论,但她比任何人都更感到不可思议,更感到羞耻和痛心。
祝五一走进值班室,蒋丽丽等人正在窃窃私语,见他进来,立即闭上了嘴,脸上不知该摆出奇怪还是尴尬的表情。
蒋丽丽故作平静:“来啦?”
祝五一说:“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晚了。”
蒋丽丽掩饰地笑:“哦。没事,没事。”
大家都转身各忙各的。祝五一环视每一个背影,似乎每个背影都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