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德国时在一家制药厂工作,从生产线上干起,干到车间主管,有个文化公司招聘市场总监,咱在北大熏陶过,满脑子都是文化,就去应聘,没想到,那个德国老头对我在德国开发东方文化市场的想法很感兴趣,就把我招在他的旗下。干了两年,成绩还不错,老头想把公司交给我,他回家养老,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我同意嫁给他。我虽然没有机会嫁给中国的白马王子,也不能随便把青春交给一个德国糟老头啊。鲜花插在牛粪上,可能因为养料充足还能开上一阵子,要是插在一段朽木上,那不马上就枯萎了吗?”
“那后来呢,又走了?”
“当然走了,我去了一家杂志社,成为一名记者。在采访奔驰公司主管培训的副总裁时,他向我发出加盟奔驰的邀请。就这样,我过来了。从项目助理开始干起,干了两年,干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我没有你这种闯劲儿,也换了几次工作,就属现在这个工作有干头,有职有权有事干。从我现在这个位置上踏踏实实干起,用不了几年,我相信还会上一两个台阶的。”
“你的官本位思想还很严重啊。”
“要想实现人生价值,没有职权是不行的。”
“你认为你的价值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吗?”
“通过我的努力,让德国先进的培训方法和中国的实际结合起来,提高职工队伍素质,进而提高中国产品的市场竞争力,这不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吗?”
“是很有价值,但是如果通过你的文学作品,让世界了解中国,价值不更大吗?中国目前还没有人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我觉得你有获奖的实力,应该把摘取诺贝尔文学奖作为你的奋斗目标和价值实现的载体。”
“你太高看我了,我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就像男人看女人一样,女人看男人也是很准的。”
汉娜的话使我陷入了沉思。文学创作是我心中的梦,也是我心中永远的痛。那种沉浸在文学创作中的喜怒哀乐,是别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的,那种幸福感、陶醉感、成就感,绝非其他的事情所能替代的。但是,这些感觉早已离我而去了。我喜欢文学创作,并非要拿诺贝尔文学奖,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作家而言,诺贝尔文学奖犹如挂在天边的寒星可望而不可即,也正因为其渺茫得几乎不存在一样,是否获奖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要不停地笔耕,用心、用生命、用全部情感,记录能够震撼自己灵魂的故事,再用这个故事去震撼别人的灵魂。我的笔进入休眠状态已经太久了,我的灵魂也似乎进入了休眠状态。今天被汉娜猛地提起,像被针扎了一样,有一种钻心的痛。
我无法判定自己的人生选择是否正确,人生是单程线,没有回车,不能从头再来。如果从校门里走出来,自己就一门心思搞文学创作,成功的可能性应该说是很大的,到现在不说功成名就,也应归入知名作家之列。自己选择从政这条路,艰难险阻超出了我的所料,长时间找不到感觉,苦熬到现在才是个副处,再往上升能升到哪里去?也许汉娜说的有道理,来个生命回车,另起一行,把在大学期间搞文学创作的冲动来个粘贴,粘到现在,重新开始本来自己就非常热爱的文学创作生涯,摆脱时常感到窒息的精神痛苦。可这样一来,不是对自己的过去否定了吗?否定别人容易,否定自己难,何况自己也在一步步上升,虽然缓慢,可毕竟在升,特别是现在,工作局面已经打开,领导又非常器重,放弃了是否太可惜?
“我们到了,就去那儿喝一杯吧。”汉娜用手指着路边一扇黄色玻璃拱门说。
拱门不大,有一米五宽,两米来高,像家杂货铺的小门脸,走近后才看清,拱门的黄色玻璃上贴满了杂志般大小的美女照片。汉娜走在前面,推开门就进去了。我刚一进去,就差点被巨大的重金属声浪掀一个跟头。里面的灯光只能算作星星点点,昏暗,朦胧,影影绰绰。汉娜不是常客也至少来过多次,她把我带到一个巨大的方台子附近,找了一张双人小桌子坐下了。不是面对面,小桌子的三面没有椅子,只有一面摆放着一张可坐两人的长条椅。
一个金发姑娘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着实吓了一跳,脸跟着就发烧。这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居然没穿上衣,高耸着两个饱满的Rx房,而下面的衣服只是一条一寸来宽的带子。姑娘微笑着向我说了句什么,我看汉娜,汉娜说,她问你喝什么。我对汉娜说,我不知道喝什么,你就看着来吧。汉娜对姑娘说了几句,姑娘用英语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我顺着姑娘的身影望去,只见姑娘的后腰上横着一条细带,而中间的那条带子已藏进了屁股沟里,滚圆的屁股上没有任何遮盖。这种近距离的视觉冲击,使我的呼吸变急促了。
“这是无上装酒吧,让你认识一下资本主义的罪恶。”汉娜说。
“你来合适吗?”我傻乎乎地问。
“只要带着钱,任何成年人都可以进来喝一杯。”
我悄悄地环顾四周,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昏暗。果不其然,顾客中有三分之一是女性,而且以年轻女性居多,在她们身边大多坐着男士,也有自斟自饮的。服务员中的男士都打着蝴蝶结,衣冠楚楚的,而女服务员则一律是无上装。
“警察不管吗?”
“这是法律允许的合法经营场所,警察无权干涉。”
服务员端上了六瓶啤酒。我吃惊地问:“这么多?”
“我陪你一起喝。”
“在这里可以酒后开车吗?”
“不行,我把车留在这里,改天再来开。来,喝酒!”
服务员跟汉娜说了句什么,汉娜点头,往两个杯子里倒酒,倒完后对我说:“你跟着我做。”
“做什么?”我问。
“我做什么,你做什么。”说完,汉娜端起酒杯,猛地扣在了服务员的Rx房上,然后拿下来,喝了起来。
我愣住了。服务员用手指把Rx房上的酒抹进嘴里。汉娜指了指我的酒杯,示意我重复她的动作。我摇头表示不敢。汉娜放下自己的酒杯说:“你是个有心理障碍的病人,有什么不敢的,来,端起酒杯。”说着,她抓起我的手,拿起酒杯,扣在了服务员的Rx房上。因为我太紧张了,酒洒出了不少。服务员大笑起来,我在服务员的笑声中,被汉娜逼着喝光了酒杯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