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王市长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我肯定不会和那个胖女人单独吃饭的,我担心胖女人会把我当成一碟小菜吃了,所以需要把王市长搬出来堵她的嘴。
“王市长在吗,我正好有事找他。”她说话的口气像市长夫人。
“他可能不在吧,我去看看。”我放下电话,没动地方,心里说,你一个小处长,怎么敢对市长大人呼来唤去呢?H局的局长快倒霉了,把下属纵容得不知天高地厚。过了片刻,我又拿起电话说:“迟主任,对不起,王市长不在。”
“我们局头让我问问王市长,市里什么时候给我们厂的新产品开鉴定会。在等着投产,很急啊,宋秘书。”迟主任说出了她找王市长要办的事。
“这个事还是请你们局长直接给王市长打电话吧,市长心里会有数的。”
“哟,宋秘书是嫌我级别低,不配给王市长打电话吧?我和王市长可是老熟人了,你放心,我和他直接通电话,他是不会怪你的。”
“你既然和王市长这么熟,就多买一些王市长的诗集吧!”
“宋秘书,不是我不想买,是我们常局长不让买。上次我们买的那十几本还在我这儿放着呢。”
“他为什么不让买呢?有的局一买就是上万本,你们才买十几本,这不是给王市长难堪吗?”
“我们常局长说了,这是硬性摊派,是不正之风,损公肥私。我这是底下跟你说啊,千万别让谁知道是我说的。其实有什么啊,让王市长多挣点钱有什么不好,我们常局长就喜欢小题大做。”
“谢谢你,迟主任,我会转告给王市长的。”
“千万别告诉王市长,我们常局长知道了会把我吃了。”
“不,我是说要告诉王市长新产品鉴定会的事。”
“那没问题,多谢你啊,改天我请你吃饭。”
放下电话后,我进了王市长的房间,先汇报了新产品鉴定会的事,然后才小声说道:“王市长,我建议您的诗集先别卖了。”
“为什么?反响很好啊,很多人见到我都说我的诗写得好,有的同志还建议我到中国作家协会去当领导,你说我去不去?”
“您到哪儿工作都没问题,能力和水平有目共睹,现在的问题是有人说您以诗谋私。”
“谁说的?谁告我的刁状了?诗是我辛辛苦苦写的,诗集是出版社正式出版的,到现在一分钱稿费没拿到手,我怎么以诗谋私呢?”
我本来想向王市长报告诗集已卖出三万五千本,销售款已有七十万,但见王市长义愤填膺的样子,只好管住自己的舌头。从王市长的身上我又学到了一种新本事,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而且一定要像说真话一样说瞎话。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把手里的七十万售书款替王市长交了党费或者捐给灾区人民,王市长在没疯之前肯定会杀了我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在王市长的名下真的没有一分钱的进账,可这七十万又的确是属于王市长的。王市长从来没有以诗谋私,因为王市长没有经手卖过一本书,他都是往外送书,书是一个名叫宋禹的秘书卖的,如果非要说有人以诗谋私的话,那这个人就是王市长的秘书宋禹。这个人利用工作之便,打着领导干部的旗号,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是个十恶不赦的腐败分子。当然,在检察机关介入之前是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的。站在领导的立场上,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行了:“王市长,这是血口喷人,您不要往心里去。”
“不行,必须要纠正过来。这不仅是对我个人的污蔑,而且是对党的领导干部形象的污蔑。告诉我,是谁说的?”王市长追问道。
“我也是听说,好像是H局的同志有这类意见反映。”
“打电话,让老常同志马上过来。”王市长发怒了。
老常同志就是H局的局长,他并不老,只有四十来岁,清华大学毕业,从企业的技术员开始干起,一步步干上来的。我打过电话去,老常同志居然问王市长找他有什么事,可不可以不去,能否在电话里面把事情说清楚。我没敢告诉王市长老常同志并不买他市长大人的账,只说常局长在开会,有时间会回电话的。
“给我接迟主任。”王市长要直接找那个胖女人问话,看来胖女人给他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十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接到迟主任的电话。那个胖女人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常局长被调走了,调到G县当政协主席。她荣升了,当上了H局副局长。“小宋啊,以后你要叫我迟局哟,不能再叫迟主任了。”胖女人叮嘱道。
“知道了,迟局。”我对着电话甜甜地说,心里却骂道,他妈的,你倒是会利用机会高升,我这儿还没影儿呢。你高升只会祸国殃民,我高升是要为人类多做贡献。我的价值体现需要有一定高度的平台。
迟局上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送来一张二十六万元的支票,说是购买王市长的诗集,然而索要的发票却让写上会议费。J局招待所就是开会的地方,开出会议费的发票再正常不过了。我让J局招待所将支票变成现金,又将现金存入王市长给的五个人的名下,然后我去取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