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林锐、刘晓飞和张雷三个弟兄围着火锅喝酒。林锐喝高了,看着这两个哥哥傻笑:“张雷被甩了,我也被甩了,晓飞,你什么时候被甩啊?”
“别他妈的胡说!”张雷甩他一拳,“你就不能说人点好!”
“喝多了说胡话。”刘晓飞苦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跟你们两位哥哥喝酒!”林锐拿着酒杯,“我命令你们——我是少尉!陆军少尉!陆军特种兵少尉!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少尉!你们是学员,就得听我的!我命令你们——陪我喝酒!”
两个哥们看着他,苦笑。
林锐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少尉?少尉算他妈的什么?还不如一个混黑道的?我他妈的算什么干部?这也叫干部?我不过就是个傻大兵!我们为什么争啊?乌云为什么牺牲的啊?就为了争我肩膀上这一杠一星,就为了争这个!他就把命给送了!——这个算什么?还不如一个走黑道的流氓!……祖国,我们都是为了祖国,祖国在我心中……我们在祖国心中吗?你在吗,你在吗?我在吗?我林锐在祖国心中吗?我出生入死我为了祖国,我在祖国心中吗?!啊哈哈哈……”
林锐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大哭。
“我们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危险,从枪林弹雨走出来,去和持枪歹徒打白刃战!那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啊——我们为了保卫祖国,为了保卫人民,我们牺牲了多少?我们爬冰山卧沼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迷彩服是破了一身又一身啊!结果现在战士们都不敢穿自己的迷彩服上街,因为比民工还破!我们是什么?是中国陆军特种兵——中国陆军的军中之星,可是……在社会上我们是什么?——傻,大,兵!啊哈哈哈……
“在那个山沟里面,就在那个山沟里面——发生了多少故事,有谁知道?有谁同情?有谁理解?有谁知道我们的战士就是为了争一个永远在这个山沟当傻大兵的机会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你知道吗?他知道吗?他们知道吗?”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张雷一拍桌子站起来。
“唱高调!”林锐哈哈笑着哭。
张雷一脚踹在他胸口,林锐倒在地上:“你,你敢打我?”
刘晓飞抱住张雷:“算了算了,他喝多了。”
“你不配做个军人。”张雷冷冷地说。
“你,你说什么?”林锐看着他不相信地问。
“我说——你不配做个军人。”张雷的语气很平静。
“你再说一遍?”林锐爬起来,“在我们那个山沟,在我们那个山沟还没人这么说过!我林锐不是最出色的军人,谁是最出色的军人?!”
“把你的领花肩章摘下来。”张雷的口气很冷。
“你胆子够大的啊?”林锐指着他的鼻子脚底下还在晃,“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这个话?你在对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特战一营一连一排少尉排长林锐说这个话!你在对最出色的陆军特种兵林锐说这个话!信不信我让你马上就废在这儿!”
“军人是什么?”张雷冷笑,“是战争的宠儿!是面对死神都不皱眉头眨眼睛的硬汉!你是么?”
“我不怕死!”林锐高喊着撕开自己的军装,露出一身伤疤,“你看看,这哪个伤疤不是一个故事?!不是一个从死亡阴影爬出来的故事?!”
“可是你怕活着!”张雷怒吼,“你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但是你没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
“我不怕——”林锐高喊。
“那你就给我站直了站好了把军装穿好了!”张雷嘶哑着嗓子吼。
林锐晃着,开始穿军装:“穿就穿!谁怕谁啊?”
“你怕你自己。”张雷拿起一杯凉茶泼在他的脸上。
林锐抹了一把脸:“我死都不怕还怕谁?怕我自己?可笑?!”
“你怕你自己受不了这种刺激!”张雷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看着我,看着我!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我怎么过来的?!看看我,看看我的头发,看见没有?少白头!我以前是什么头发,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少白头了?!——我也失恋了!我也活下来了,你怎么就活不下来?你怕吃苦?!”
“我不怕!”林锐高喊。
“那你就活个样子给我看看!”
林锐系好剩余的扣子,从地上捡起帽子戴上,努力坐好坐直了:“我告诉你们——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我是中国陆军特种兵少尉林锐!最出色的特战队员!”
“哟哟哟!”何小雨说着就拉着刘芳芳进来,“半条街就听见你们喊,你们当这儿是训练场啊?”
“小雨,你来得好!”林锐抬头伸出手指头,“你说说,你什么时候甩刘晓飞?”
“我甩他?”何小雨惊讶地,“我的妈呀!他快粘我身上了我甩得了吗我?”
“不甩就好……”
咣!林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喝多了。”刘晓飞苦笑,“张雷你也行啊,把队长骂你的都用这儿了。”
“他怎么了?”刘芳芳问,“提了少尉不是挺一帆风顺的吗?”
“失恋了。”张雷淡淡地说,“我送他回参谋学院。”
“我们俩送他回去吧。”何小雨招呼刘晓飞,“你跟芳芳也很久没见了,陪她聊会天吧。我们一会就回来。”
刘晓飞和何小雨架起来一滩泥的林锐,刘晓飞背上出去了。刘芳芳看着张雷,她的头发留长了,也化了淡淡的妆:“怎么,不认识了?”
“认识。”张雷苦笑,“没见你化过妆。”
刘芳芳笑笑,叫服务员进来收拾一下倒下的东西。她坐下:“你们基本没怎么吃啊?就喝酒来着?”
“嗯。”张雷说,“他叫我们出来,逮着酒就喝,没治了。”
“你失恋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刘芳芳问。
“我?”张雷苦笑,“不如他,我没酒喝,一夜一夜睡不着。”
刘芳芳心疼地看他:“现在呢?”
“人还活着,心死了。”张雷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好不好。”
“好了,别想了。”刘芳芳说,“想是你自己难受,吃点东西吧。”
张雷纳闷地看着刘芳芳给自己大方地夹菜:“你变了啊?”
“怎么变了?我还是我啊。”刘芳芳说。
“不是小丫头了,有点女人的味道了。”张雷纳闷看她,“这不象我认识的你啊?”
“有魅力吗?”刘芳芳笑笑。
“有。”张雷说,“不过也没有。”
“怎么说?”
“对于别人有,”张雷苦笑,“对于我,没有。我的心死了,而且你怎么着也是我的妹妹。”
“你在拒绝我?”刘芳芳一点都不示弱。
张雷惊讶地看她:“我说你现在可以啊你?怎么变这么大啊?这还是你吗?”
“你在拒绝我,对吗?”刘芳芳笑着问。
“我知道了——你提前跟我过愚人节!”张雷哈哈笑。
“张雷,我喜欢你。”刘芳芳坦然地说。
张雷傻了一下:“现在够乱的了,有的分有的合,你就别裹乱了。我说真的,我心已经死了。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可能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张雷的脸很平静,“我爱她。”
刘芳芳就不说话了。
“你还是做我的小妹妹吧,这样我适应也习惯。”张雷说。
刘芳芳笑笑:“成,我什么时候说不成了!来,喝酒!”
张雷拿着杯子惊讶地:“我算知道什么是刮目相看了!”
“人,总会长大的。”刘芳芳拿着酒杯眼睛水盈盈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