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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安然临出国前的那年,就在金总去找了毛毛以后的不久的一天。
安然和平时一样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伊茗进来了,“安总,这是市领导的批示,你看看。”
安然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批示?还是市领导的?”
“你看一看就知道了。”伊茗说着就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了安然,接着就坐下了。
安然看了几眼就明白了,那是他们公司开发的安居工程的质量问题,市领导针对群众不断上访做出的让他们公司立即解决的批示。在此之前,老百姓已经找过多少次了,都没有给以解决,他们才到市里去上访的。
那是一片政府划拔的土地,由他们施工的临近海边的鼓浪小区。那其中有十几栋依山而建的住宅楼的户与户之间的阶梯性结构施工时,都没有做防水处理。结果,老百姓一住进去,凡是有一面墙靠近土坡的那一面,就天天往屋里渗水。到了雨季,就变成流水了。住户们不断地找,就从来没有给人家一次负责任的答复。
安然看完了市领导的批示以后说到,“伊茗,这已经是一个老问题了,我们早就应该解决,可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了,找我是没有什么用的。你去找金总吧?”
伊茗说到,“我已经找过了,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安然听后,顿生不快,不过,他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他怎么会让你来找我呢?这是我能解决的吗?”
“那你看怎么办,安总?”伊茗问到。
“你还是应该去找金总,得他出头解决。”
伊茗犹豫片刻说到,“安总,他让我来找你,你又马上让我去找他,这样好吗?”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好不好的事,这件事确实是应该解决,而且不应该等到市领导批示了才解决。老百姓省吃俭用攒两个钱儿买个房子不容易,可买到手后更让他们糟心。换了你和我,遇到了这样的事不也是一样吗?可这件事确实不是我能解决的,再说,金总也早就知道。我多次提出来过应该研究看看怎么解决。可从来就没有引起过重视。”安然在这位到位不久的伊茗助理面前说这些话,显然,还是留有余地的。
“看来,我还得去找金总了。”伊茗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份批示,像是有点儿难为情的样子。
“好吧,还是我去找他吧,看上去,你还挺难为情的。”安然说着就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安总,你想现在就去找金总?”伊茗问到。
“是,是现在就去找他,这事不能再拖了,倒不是因为市领导做了什么批示。”
“他现在不在单位。我刚才来你这之前已经去过了,没有见到他。”
“那你还来找我?”安然说到。
“我也觉得这件事需要他表态才能考虑怎么办,他昨天下班前和我说完了。我昨天晚上已经反复考虑过了,所以,就想早晨再和他说一说我自己的想法。没找到他,我能不来找你吗?
安然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金总的手机,那边始终就是没有人接听。
正在这时,也没有听到敲门声,就走进来了几个人,看上去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的模样,在他们的后边还跟着本单位的保安人员。保安人员左推右挡不想让他们进来。那些人没有听从保安的劝阻,走进了安然的办公室。
“市领导都已经批示了,我们房子漏水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回总算有个头绪了吧?你们给我们个答复。”来人中,其中的一个说着。
安然明白了这些来人的用意。他看了看伊茗,伊茗看了看他。
两个保安走到了那些人的最前边,要赶那些人出去,安然挥了挥手。
“老人家们,你们还是先回去……”
还没等安然说完,就有人插话了,“不行不行,回去又没有头了,都已经几年了就是不解决,这回要是不解决,我们就不走了。”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到,“我们知道都已经几年了,可这回是市领导都做了批示,你们总应该放心了吧。你们还是先回去,这回是应该解决的。”
“回去可以,但你刚才说的‘应该’不行,是必须解决,要不,我们还是不走。”
“是必须解决,你们说的是对的。”
伊茗把他们送到了楼下。
伊茗没有再回安然的办公定。
何主任又走进了安然的办公室,他像是不知道刚才有人来这里上访的事。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市政府下发的有关开展城乡对口帮工作的文件,他把文件递给了安然。
2
“安总,这是市里下发的一份文件,要求各单位都要按照这上面确定的对口帮的单位对口支援农村贫困乡镇,金总看过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和财务处还有工会的人先下去了解一下我们对口单位的情况,回来再研究怎么个帮法。”何主任说完了之后,就又把一摞发票递给了安然,“安总,这是需你签字报销的发票。”
安然接了过来看了看,“怎么?又都是吃饭?”
“都是金总他们吃的,五千元以下的都需要你签字,五千元以上的才由金总签。”何主任像是在特意解释着。
“这还用你说?我都坐在这个位置上几年了,又不是刚下船!”安然说这话时,态度显然是挺严肃的。
“安总,这不是刚改过来嘛,以前不管是多少钱都是金总一支笔,才改过不长时间,我以为你忘了呢?”何主任像是特意做着解释。
“就这点儿事我都记不住,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那不是让我在这里当摆设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怎么光吃饭的发票每次就那么多?多少人吃饭?都吃些什么?一顿就能吃掉几千元?”
安然说完之后,看了看那些发票,在脑子里一算,每张发票都在三千至五千元之间,加到一起也有几万元。安然犹豫了一下,“先放我这,一会儿我找你。”
何主任转身走到了门口,刚要出门的时候,又被安然叫住了。
安然当时就当着何主任的面,在每一张发票上都签了字,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把它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左手用力地向何主任的跟前一推,算是交给了何主任。显然,何主任是能感觉得到安然的态度的,他也没有说什么,拿着签好字的发票走了出去。
他们的对口帮单位,是在一个大山区里,那里距离市里有近200公里的路程。
安然自己坐在了开往山区公路的轿车上,还是小王给他开的车。后面还有一辆轿车,上面坐着财务处的周丽处长,还有一位是办公室的办事人员。
路上的车太多了,车跑不起来,有了上回那次安总到小王家里的那件事以后,相当一段时间下来,小王对眼前的这位安总有了相当的好感,这倒不是因为安总到他家里之后给他家留下了几百元钱,小王这个人更看重的是安总对他这个人人格的尊重。在那些老总和处长或者主任们的眼里,小王就是个司机而已,根本就不值得去关心和尊重,而安然的作法却让小王感到了他的与众不同。
“小王,车开得不错,开了多少年了?”
“开了好多年了,先是给金总开车,后来就下来去了下面的分公司,再后来,就是到了办公室开车,整天打短工。”
“噢,你还给金总开过车?!”安然似乎有点儿惊讶。
“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也难怪,那是你还没来这个单位的时候的事了,我给金总开了好几年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用我开了,他自己开,这些老总们都有专门的司机开车,就是金总一个人劳自己大驾。”
“这样节省费用啊,否则,每多一个司机,一年下来也是需要增加不少成本的。”
“唉,安总算了吧,我是看你这个人和他们不一样,才敢说几句,要不,我是不会说的,说多了饭碗就砸了。他才不是为了节省费用呢,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那就是为了自己干什么事方便。一个人开着车,那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点儿,不至于吧?”
“安总,你是不知道。你想我在这多少年了,什么事还看不出个大概?再说,我开了那么多年车还属这几年在下面的分公司和办公室开车的这两段时间过得舒服,免得三更半夜地都不能回家。以前三更半夜回家时,偶而让人家看到了,我都不怎么好意思面对人家,街坊邻居知道的你是在工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外面五马六混呢。安总,你说是吧?这个年头和以往早就不一样了,晚上大半夜不回家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挣大钱的,一种就是胡混乱混的。这些年来,这种事我见多了,不知道个七八,也知道个五六。”小王看来真的就没有把安然当外人,说起话来也没有多少保留。
此刻,安然觉得有点儿累了,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就说了声,“车上有没有录音带什么的,放点儿可以催眠的音乐听一听。”
3
“只有邓丽君的歌曲盒带,原来的那几盘轻音乐带是我自己从家里拿来的,都让我拿回去了。”
“行,邓丽君的也行,那就放一放吧。”安然说完之后,发现轿车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往窗外一看,前面的车太多了,都成了串,但他们的车还没有全部停下来。
此刻,车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音乐响了起来。
邓丽君的歌曲也是安然所喜爱的,只是好多年没有听过了。
“一阵阵绵绵小雨,给我带来多少凄凉意,我问过丝丝细语,是否带来了你的消息……”
那悠扬的曲调一下子就改变了车里的气氛。
安然闭上了眼睛想休息,可这曲调对于他来说是没有什么催眠作用的,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可他还是让小王放着,因为他觉得这时间过得似乎有点儿慢,又有点儿无聊。
那一首一首的曲子陆续地放着,每一首都让他动情,他闭着眼睛已经不想睡觉了。这情景,又让他进入了多少年前的情景里……
此刻,他不希望别人说话,不希望有汽车喇叭的鸣叫,不希望有车轮子的轰鸣。
那是安然快要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他在北京病倒了,那病来的是相当地迅速。
那天晚上*点钟,同学们都在宿舍里自习,他突然感到了上腹部不舒服,后来就疼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重,开始同学们劝他去医院,他不同意。可后来是他自己觉得坚持不了了,提出来让同学们送自己去医院。到了医院之后,他被诊断为急性胰腺炎,马上住进了医院。医生后来说你幸亏来得早治疗得也及时,否则,这种病是很危险的。
这次住院,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开始是需要有人照顾的,他没有通知他的姑姑,当然,他是不想让姑姑为他担心的。他的姑姑早已跟着他的姑父随军去了青岛工作了。安然之所以没通知他的姑姑还有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在那种时候,最想念和最想见的人就是白洁了。他委托同学们给白洁发了电报,第二天晚上九点多钟,白洁就赶到了北京。白洁是第一次来北京的,当她找到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钟了。
安然住的病房是四个人的房间,还有一个空床位,正好那天晚上安然的病情好转了不少,护理他的同学没有来。当白洁走进病房时,别人都睡着了,她在窗口就看见了安然。于是,她悄悄地推开了房门直奔安然而去。安然没有睡,他在白洁的回电中,知道了白洁晚上能到北京,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晚。
白洁走上前去紧紧地用双臂抱着安然,她趴在了安然的身上,安然也用双臂用力地抱着白洁。
“你怎么了,安然?”说着她就呜咽起来,眼泪像是下雨天顺着房檐流下的水珠,都滴在了安然的脸上,安然的眼泪则湿透了自己的枕头。
他们就是这样小声地哭着,哭了很久,也没有说话。
此刻,他们已经把安然病的事放在了一边,而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对方的那种旷日持久的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情绪才慢慢地好转,白洁直起身子,坐在安然的床边,脸上还满是泪水,“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开始发病的时候,那种疼劲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还没等安然的话音落下,白洁马上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胡说,怎么可能呢?”
安然抬起了右手把自己枕头底下的枕巾抽了出来,想起身帮助白洁擦擦眼泪,白洁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制止了他。她自己把枕巾接了过来,放在了一边,然后,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帕擦了擦。
此时,白洁不再哭了,她站了起来,站在了安然的跟前,面对着他,用两只手捧住了安然的脸,然后,俯下身去重重地吻了他一下。当她抬起头之后,她笑了,一种挺轻松的笑。
安然显然也被白洁的情绪感染了,“想我吗?”
“想,当然想。”
“那你怎么不早点儿来?”
“那你怎么不早点儿病呢?”白洁一点儿也不示弱。
旁边的那两个床位上住的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此时,其中的一位动了动身子,这让安然和白洁都感觉到了,安然马上用右手的一个手指放在了嘴上,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白洁马上就明白了。安然又做了一个要起床的动作,白洁小声地说,“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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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冲着白洁摆了摆手示意着没有什么问题后,就慢慢地翻身坐了起来下了床,白洁扶着他。安然又示意着往走廊里走,在白洁的搀扶下,他们来到了走廊,找了一个长椅刚坐下,又都觉得这长椅离那一个个病房的门太近了,说话还是会太受约束。他们就又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个靠楼梯口的地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白洁让安然斜靠在了她的怀里,安然的双腿放在了椅子上,安然就成了一种半仰卧的状态。白洁一低头就能和安然的脸相对,她时不时地就低头吻一下安然。安然虽然好多了,还没怎么有力气还白洁以热烈,只能是乖巧地接受着她的吻。
安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没有,我已经几顿都没有像样吃饭了,”说着就用手在安然的鼻子上用力一扭,“都是因为你闹的!我一接到你的电报就有点儿毛了,我也不知道你病到什么程度。可我是知道这种病要是疼起来是让人受不了的,它和别的病的疼法不一样,它就像是扭劲那样地疼。急性的还很危险,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都把我急哭了,还是同学们帮我买的车票,要不,我还来不了这么快呢。”
“那你现在吃点儿什么?也不能出去了,几顿没吃饭了,总得吃点儿东西,我那里只有蛋糕和水果,是同学们来看我时带来的。那几天,当时,我是滴水不进的,一点儿也没吃,你也只能吃点儿这些东西了。”安然想要从白洁的怀里起来,“你自己去拿吧,必须吃一点儿,要不,会饿出毛病的。”
安然这么一提醒,白洁还真的感觉有点儿饿了,“不用了,一会儿回房间时再吃点儿就行了。你还是在我这多呆一会儿吧,好不容易才享受到这种待遇,是吧?!”
安然用手在白洁的胳膊上使劲地掐了一下。
安然又重新躺了回去,白洁用双手在安然的上腹部用力地按动着,“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再说看到你之后,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儿。”
“你不会是因为想我想的,才病的吧?”
“也许吧!”说着,安然的眼睛潮湿了。
白洁看到安然又哭了,就特意说到,“我可是想你想断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我想的?”
安然没有直接回答,让白洁这么一说,就又破啼为笑了。
白洁没有拿手帕,只是用手为他擦掉了眼泪。好长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
走廊的尽头走过来了一个人,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得出是一个女子。那人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发现了安然和白洁,她就直接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当班护士。
“安然,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坐着?你才刚刚恢复一点儿,这样怎么行呢?快,快点儿回去休息。这位漂亮女孩儿是你的女朋友吧?”
安然一边想坐起来,一边点了点头。
“让你女朋友把你扶进去,早点儿休息。现在都快要到下半夜三点了,太晚了。你这样,明天医生知道了,连我都得挨批评。”护士像是叮咛着,说完,她帮着白洁扶着安然往屋里走。安然走起路来还是像大病初愈的样子,每走一步还是有些吃力。
当安然上了床之后,护士转过身来向白洁问到,“你不像是北京人,也是在这里读书吗?”
“不是,我是从吉林来的,在吉林读书。”
“真漂亮,像是精美的艺术品。你们真是绝好的一对,你的形像都让我有些嫉妒了,你嫁给哪个男人就是哪个男人的福份。”说着,她又把头转向了安然说到,“好了,我走了,你休息吧。”说完,护士就离开了病房,白洁礼节性地往外送了送。
安然告诉白洁,必须吃点儿东西,白洁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昏暗的灯光,俯着身子在床头柜里找出了一个山东的莱阳梨和装着蛋糕的纸袋。
“都洗过了的。吃吧。”安然告诉白洁。
白洁微微地笑了笑,她咬了一口梨,没有嚼,俯下身去对着安然的嘴又用嘴将梨递给了安然,安然幸福地嚼着,慢慢地嚼着,不知道是怕夜深人静时嚼出的声响太大影响了别人,还是在慢慢地品尝着那其中的情谊。吃完了,他好像是刚刚品出点滋味儿,白洁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又咬了一口梨,这会儿她没有直接给他,而是有意识地将梨嚼了嚼,嚼的很碎的样子,像是那年轻的母亲在哺乳婴儿一样,口对口地将梨送进了安然的嘴里。
安然觉得幸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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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白洁将那剩下的梨吃下,她又吃了一块蛋糕,出去漱了漱口就回来睡觉了。
在安然的旁边还有一个空床位,白洁没有睡在那上边,而是被安然叫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把上身的外套脱了就紧靠安然躺下了,他们面对面地侧躺着,脸对着脸,安然将手搭在白洁的身上,白洁也是,他们互相交叉地搂抱着。他们彼此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白洁太疲劳了,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从白洁接到电报的时候开始,在几十个小时里,她经历的更多的是惊恐,是对安然无法问君的牵挂。在火车上的那二十多个小时,她不吃不喝,又睡不着,两只眼睛白天紧紧地盯着车外,晚上就紧紧地盯着车上的天花板。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二十几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洁睡得挺好,她早就告诉过安然,她睡眠的质量相当好,一般的情况下,是晚上睡着的时候是个什么姿势,早晨醒来的时候就还是什么姿势。安然能看得出来,白洁真的睡着了。安然没有睡,一直都在看着白洁进入了梦境。看着看着,他就想到这些年来,他和白洁之间的思念之苦,他们在大学的这几年,彼此写信的所用的精力不用统计,大约可以花去他在大学读书时所花费的精力的四年的三分之一,这一点他们早已有了共识。安然还想到了白洁一个人在赶往北京的路上会是怎样的忐忑不安。此刻,安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对恋人的思念了,尤其是对恋人生死悠关的命运的牵挂。
现在好了,安然觉得在和白洁相恋的几年中,从来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幸福过,自己把这样一个丽质美人,把自己钟爱的这样的一个妙龄女孩儿,揽在自己的怀抱里和她相拥而睡,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自己就像是凡人坐在了莲花之上,而莲花的沁人之香竟然让自己深深地陶醉着,他怎么能睡得着呢?
安然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合眼。就这样,他静静地看着白洁又从睡梦中醒来……
白洁此次来北京没有去过一次商场,没有为自己买过一样东西。她在北京呆了整整一个星期,她也紧紧伴随在安然的身边一个星期,除了到医院的门口,买些饭和吃的东西之外,她就没有离开过医院。
白洁临离开北京的那天,安然出院了。他也可以慢慢地走路了,他们俩一起坐车去了王府井的新华书店。安然想陪着白洁去商店买点儿什么东西,白洁不允,她只同意去新华书店买几本书,她主要是怕累着安然,因为医生叮嘱过安然不能太累,更不能着急上火。白洁记得比安然还清楚。
他们走进了新华书店,在艺术类和文学类的图书专柜前选着书,安然选了几本,白洁只选了一本《论诗文与艺术》和席慕容的诗集《七里香》。
站在文学类图书专柜前,白洁半开玩笑地说:“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在书店里看到摆放着你写的书。”
“你可别抱那种希望,怕是会让你失望的。”
他们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就阴了下来,气象台预报当天有雨,雨一直没有下起来。在新华书店里,他们只呆了不足一个小时就走了出来。
当他们走出新华书店以后,还没有走到长安街的时候,雨就下了起来,但是并不大,他们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边走边聊着,非常轻松。
“那,我把这本书送给你,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有时间可以看一看。”白洁说着就要把《七里香》送给安然,安然刚要伸手去接,又把手缩了回来。
“还是你先拿着吧,等回到学校之后再给我,暂时,咱们先分担一下。”
“那也好,我再替你保管一会儿,所有权已经是属于你的了。”白洁刚说完,雨就下得有点儿大了。白洁担心书被淋湿了,就想把书遮掩起来,她遮来遮去也没有选择好遮掩的地方。最终,却下意识地把书放进了她那十分宽松的连衣裙的胸前的内侧了。这样以来,那放着书的一侧就比没有书的那一侧高了出来,那Rx房外侧就显得不平衡了。这让安然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白洁开始还不知道安然笑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在笑。她立即把书拿了出来,用书狠狠地朝安然的脸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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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洁一边打一边说,“你真坏,让你占便宜了。你等着,我会想着这事儿,我一定会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说着,连她自己也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笑了起来。
“你想着也没用,我是不会给你提供那种机会的。”安然回敬着。
“是,我从小长这么大,多少人都说我聪明,可在你面前,我怎么就觉得一点儿优势都没有了呢?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是占不着便宜的。不过,你也别想因此欺负我。”
“那怎么会呢?我和你在一起要的就是相互尊重,相敬如宾,我不知道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反正我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从来就是轻松的,就连生气时都轻松,因为我不会觉得生气后能产生什么让我们有了缝隙的那种结果。你说是吧?”
“是,那倒是。”白洁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搂住了安然的腰,还把身子用力地往他的身上靠着。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天安门广场。
“北京像这样可以看一看的地方太多了,可惜,你这次来正赶上我病了,否则,我带你到处走一走该有多好,这次是不行了,等下次再来吧。”安然自己感慨着。
“可惜什么,要不是因为你病了,我也不可能来,我把那边的学习都扔了,还现请的假说是我妈妈病了,只有极少的几个同学知道我是来北京了。”白洁接过了安然的话说到。
“那我们相约什么时候再来?把这落下的课补上。”
“这你不该问我,那是你的事?”
“怎么能说是我的事呢?”
“是,是你的事,这是你欠我的,所以,由你说了算,你觉得什么时候能带我再来北京,我就随时前来报道。一切听从党召唤。”
“那好,我一定安排一次,怕的是到时候,你会因这因那的不来了。”
雨已经停了,他们在天安门广场上了公共汽车。
晚上安然把白洁送上了回吉林的火车。
白洁没有像他们相约的那样和安然一同再来北京。
如今,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每当安然想到那次白洁的北京之行留下的遗憾来,就觉得对不起白洁,也觉得对不起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病,如果能和白洁到处走一走,也许能让自己的生活中多出了一笔精神财富。这是安然不时地感到遗憾的。
安然的电话响了,这时,他才像是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车已经开出去了好远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是办公室的何主任打来的。
“安总,你现在不能去对口帮单位了,今天市委组织部来电话通知,说是让你去参加后备干部学习班学习,今天上午就报道。”。
“今天上午就报道?怎么才通知我?早干什么了?”安然不解地问。
“噢,是市委组织部那边通知的时候把你给忘了,是刚才才把电话打过来的。”
“好吧,我现在就往回走,怕是下午去报道时,今天也该结束了。”安然说完,又转过头对司机说了声,“往回走,不去了。”
“好,那得到前面的高速公路出口下道,再往回返。”司机说着看了看里程表,车已经开出了一百多公里了。
安然又拨通了后面车上坐着的财务处周处长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就不去了,着急回单位有事,让他们几个人先去。他叮咛周处长要把情况了解得仔细点儿,不要光听那些领导们汇报情况,要到老百性家里去看一看,回来后拿出个意见来。
安然坐的车挺顺利地绕到了高速路的另一侧,回程的路上路况挺好,没有发生堵车现像。
“安总,怎么又不去了,已经走了二分之一都多了,是不是有急事?”小王随便地问着。
“什么急事?本来就不应该着急的事。”安然显然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安然对什么后备不后备的,从来就没有感过兴趣。他对自己最为了解,严格说起来,他不是一个做官的料,尤其不是一个做大官的料,他从骨子里对做官就不感兴趣。所以也就从来就没有去研究过该怎样做官,怎样做官才能高升。他感到在官场上很累,因而,那些应酬,他是能推则推,能不去就不去。时间一长,那些找他出去吃吃喝喝,而没有一点儿实际内容的约会,就没有了他的身影。这样下来,只要找过他几次,他不去,也就没怎么有人再找他了。那些以单位的名义宴请的关系单位,也大都是拉大旗做虎皮,大都是打着工作的名义,行的是为自己谋利之实,他坐在那样的场合觉得别扭,更不愿意做那个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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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知道自己更适合做一点儿技术性强的工作,最好是能研究一点儿学问,能干一点儿什么专业工作。比仿说法律就挺好,能当一个法官,这是他小时候的理想,能做一个律师也同样让他早已向往,可尽管他学的就是法律,却没能如愿。“后备干部”,对许多人来说,都多么想能把这顶帽子带在自己的头上,有些人甚至是为了这个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有的整天的精力大都用在了这上。谁都知道,谁拿这种人又都没有办法,而这种人是最让安然瞧不起的。
安然还是先回到了公司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何主任从司机小王那知道安然回来了,还没去党校报到呢,他就走进了安然的办公室。
安然还没有等何主任说什么,他就马上问到,“唉,金总在公司吗?”
“不在。”
“那他在哪?外面有会吗?”
“不知道。安总,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还有什么事吗?你不知道那些老百姓上访的事,市领导都做了批示了,还不解决吗?”
“安总,你是不是刚回来?还没去报道吧?”
何主任特意绕开了安然的话题,安然又太了解他的为人,就没有再就那个话题说什么,就接着何主任的问话说到,“没有,明天再去吧,都这么晚了,我再赶过去也白搭。”
“那边都来催过几次了,告诉让你今天一定要去,而且还要记分考核。”何主任又强调着。
“那也不去了,这么晚了,他们早干什么了?现在去还有什么实际意义?也就是做给人看看而已,有什么必要?明天吧,明天我去到之后和他们解释解释就行了。”
何主任觉得不管怎么说,安然也不能今天去报到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出安然的办公室之后,想到让安然去学习的这件事时,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他心里知道,其实,市里几天前就通知到了办公室。他按规矩把这件事先告诉了金总,可当时金总没有说让他通知或者不通知安总,而是让他安排让安总带队下乡去对口帮单位,了解情况,他就照金总的意见办了。
依何主任对金总这个人的了解,他觉得金总完全是有意识地这样做的,他没有提醒金总,也没有必要提醒金总。因为金总就是在自己说完了市里通知安总去学习的事后,当时向他部置下乡的事的。何主任想到这,觉得明天安总一到了党校就会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了,不是党校那边通知时把他忘了,而是差在了他自己的单位里了。当然,安总不大可能想到是金总的安排,那自然就会想到这是办公室把事情办坏了。可自己在电话里却没有说是办公室没把这件事情办好,还把责任莫须有地推到了市委组织部的身上,这对自己实在是不好。
何主任想到这些后,心里越发觉得不安。这后备干部说不定哪天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自己这么早就“后备”下了这么多后患,真是太不应该。可他也觉得只能任其自然了。
安然真的是第二天才去党校报到的,到了之后他才明白,参加学习的人员都是市委组织部计划培养和提拔的干部。整个学习历时三个月的时间,全脱产,不能请假,但可以不住宿。
到党校学习之后,除了公司班子开会,找他之外,正常情况下,单位的事他基本上就不怎么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