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恶蛟拉长了声音道。
不一会,猴子便上了殿。
摇曳的火光中,那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病怏怏地,精神萎靡不振,穿的也不是往昔的黑色铠甲,而是一袭便装朝服,走起路来有些蹒跚的样子如同个年迈的老人一般。
缓缓来到大殿中央,简单行了个军礼,猴子道:“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晋枝低下头,他分明看到那双微微垂着的手在颤抖。
就在几天之前,这双手的主人还以一敌千,直战了一整夜屹立不倒。如今竟然……
好好的一员虎将,这才几日怎就成这样子了?
这一幕看得站在一旁的晋枝都有些惊异。只是想起几日前那浑身是血的躯体,便也释然。
能活下来,该已经是万幸了吧。
“哟?”斜斜地靠坐在龙椅上,恶蛟注视着猴子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子,倒是恢复得挺快的啊。”
“托陛下的鸿福,如今只是还有些困乏罢了。其余倒无大碍。”猴子勉强地笑了笑。
瞧着猴子那虚弱的模样,恶蛟随口问道:“能上阵打战吗?”
猴子犹豫着瞧向一旁的晋枝:“臣怕身体尚未痊愈,恐……”
他微微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恐误了陛下的事。”
那一声声低沉的咳嗽,咳得恶蛟一阵厌烦,当即翻了翻白眼,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误事倒不至于,就算让你上阵,也是让你指挥罢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恶蛟皱起眉头,抿了抿嘴,又接着说道:“看你身体虚弱,本该让你多歇息几天。可如今天军已是兵临城下,手头人手着实不够,还是得有劳爱卿啦。”
说罢,他饶有兴致地抚摸着身旁放置在桌台上的箱子笑了起来。
猴子也是尴尬地附和着笑了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晋枝缓缓转过身来,仰着头朗声道:“陛下这是信任你,才要你上阵,还不快快谢恩?”
猴子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拱手道:“谢陛下隆恩。”
“行啦行啦。”朝着猴子摆了摆手,恶蛟厌倦道:“下去吧,休息了这么多日子了,明儿一早,可得到军营去报到了。届时,一切事宜,都需听从晋将军差遣才是。”
“臣遵命。”
“下去吧。”
“诺。”
待到猴子退出大殿,还能远远地听到他低沉的咳嗽声。
恶蛟啧啧笑了起来,摇头道:“近几日,我是越发觉得这猴子有问题。当日他亲手弑杀白猿,交了投名状,我本已觉得可以信任。可不知为何,却又总觉得这里面另有蹊跷。”
“那陛下还让他上阵?”晋枝不解问道。
“先前和你提过让他打前锋,这几天我细想了下,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啧……当日他突破都不敢让我知道,如此看来,即便没有反心,但至少也不是贴心。如此重要之事,若将他放到你身边,怕你制不住他。听说他几日前边可下床走动,本想着留在城里过了这关先。可刚刚见他那模样,又觉得……呵呵呵呵。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吧,这猴头终究是个变数,借天军的手,除了也罢,省的我每日操心。累的慌。”
“臣遵命!”
……
大殿外,猴子眨巴着眼睛缓缓抬起头来遥望东方璀璨的星空中翻滚的云朵,片刻之后,他低下头,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离开宫殿。
看着猴子渐渐远去的孤单身影,站在殿外守候的一众奴仆无不咧开嘴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生怕惹得恶蛟不高兴。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前几日才受封,满朝文武上门道贺,这才半月不到,已是如此境地。
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那低垂的脸上微微勾起的嘴角。
……
次日清晨,随着旭日高升,无数巨大的黑影被洒向了地面。
意料之中的客人终于抵达了。
流云之中,一支由六艘巨舰,一十八艘重舰和二十五艘轻舰组成的庞大天军舰队出现在恶龙潭东方两百里开外的地方缓缓航行着,旗帜招展。
这些战舰相比天河水军的战舰还好大出不少,一艘艘呈椭圆形,撑开的巨帆犹如一只只的巨鸟腾空飞翔,远远望去,竟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城池。
黑影所过之地,地上的鸟兽无不仰起头来注目,惊慌地逃散。
烈风中,其中一艘战舰的主帆上一位天兵一手拉扯着绳索一脚踏着顶帆半悬在空中远远地眺望。
“小子,你这样不累吗?”一个老兵趴在瞭望塔上揉了揉眼睛。
“不是要警戒吗?”那新兵仰起头来皱着眉问道。
“警戒?”老兵一下笑了:“小子,你来了多久了?”
“我……我刚调过来。”新兵的脸一下红了。
“哼,我就说嘛。”老兵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知道我们去哪里吗?”
“不是恶龙潭吗?”
“知道你还这样?”
“那……那。”新兵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问道:“我们不是去打妖怪吗?万一有人来偷袭……”
叹了口气,老兵无奈地摇头:“谁会来偷袭天军?妖怪?他们见到我们躲都来不及呢。懒得和你说。等过几天,你就明白了。”
“什么过几天就明白啊?明白什么?”新兵一下展开身后的白色羽翼飞上了瞭望塔,逮着老兵就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老兵厌倦地朝他瞧了一眼,闭上眼睛似是喃喃自语地说道:“总之,听哥一句劝,好好休息,开打的时候多杀几个就行了。不是第一次了,侦查,警戒,都是无用功。”
说罢,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美滋滋地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了。
那新兵抬起头,放眼望去,甲板上待命的天兵都在歪歪斜斜地打瞌睡,掌舵的两个天兵正聊着什么聊得兴起,至于负责警戒瞭望的……
瞭望塔里传来呼噜声——他已经睡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那新兵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战舰的甲板上,两位天将摆开一副地图正在研究着。
“我们先到这里驻扎一夜,嗯,你们到这边。”
“分开?”
“对,分开。他们驻扎在这边。然后第二天,他们会按着这条路线走,到这里,被我们伏击。”
“他们这次不出战舰吗?”
“呵呵……也会出,只是战舰数量少了。上次一气毁了那么多,估计还恢复不过来吧。他们的几艘战舰会从这边出发,到这里,和你们正面交战。”
“等等,我们就分几艘战舰?”
“这是天王的意思。”
这一支部队,根本不是去打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