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前滇、黔军与川军的矛盾
护国战争结束后,蔡锷被任命为四川督军兼省长。1916年8月,蔡离川去日本治病,由罗佩金代理督军,戴戡代理省长。当时,驻川军队共约八个师,其中川军五个师②,滇军两个师,黔军一个旅①。罗佩金利用北京政府下令裁军的机会,将滇、黔军改编为“国军”,川军则仍为地方军,并缩编为三师一旅,废除特种兵。此举引起了四川军政各界的严重不满,滇川矛盾随之迅速激化。
1917年4月,罗佩金将川军第四师遣散,令第五师缩编为旅,第一、第二师裁减兵额,并拟以滇军将领刘云峰接替第二师师长刘存厚。刘存厚参加过护国战争,在川军中有一定影响。他对罗佩金缩编川军,排除异己,心怀不满,于4月17日秘密召集所部军官会议,决定联络川军第一、三、五师,实行武力驱罗。
4月18日,刘存厚部突然袭击押运第四师槍械回成都的滇军。双方在成都城内持续战斗了七八天,最后达成妥协,确定川、滇军均撤出成都,刘存厚免职,罗佩金辞职,由戴戡暂兼四川督军。成都由黔军填防。
双方撤兵后,刘存厚仍留一部兵力驻守成都西、北两门。戴戡到成都后,多次催促川军留城部队撤走,刘存厚执意不从。戴与罗佩金密谋以武力驱逐成都川军,进而解决刘师全部。7月1日,张勋在京复辟,授刘存厚以“四川巡抚”伪职。戴戡认为时机已到,便于7月5日以“讨逆”为名,命城内黔军攻击西、北两门的刘军。刘军里应外合,夹击城内黔军。黔军战败,弃城退走,行至仁寿县时,又遭川军截击,戴戡被击毙(一说自杀),黔军余部溃散。这就进一步加深了川军与滇黔军之间的矛盾。
二、云南靖国军的兴起
当刘、罗、戴军阀在四川混战之际,全国各派政治力量正围绕着要否坚持《临时约法》问题展开新的尖锐斗争。此时的云南督军唐继尧,由于其所处的政治地位和历史关系,还多少保留一些维护约法、拥护共和的民主革命思想。他反对北洋军阀破坏约法、解散国会,指斥北洋军阀“以宪法不良为借口,以暴民专制为号召,实则不慊于民党,不甘于共和,时思破坏,以复其北派把持顽固之旧,民国之危,有如累卵”②。唐继尧决定联合滇黔川军,对段祺瑞组织的督军团实行武力“干涉”。为了全力对付北洋军阀,唐继尧对于川省混战,最初采取调解态度,多次致电刘、罗、戴等人,要求他们“尽释前嫌,共同携手,以维大局”①。
1917年6月上旬,唐继尧积极进行“北伐”准备,对滇军实行战时扩编。旬日之间,即将驻滇的三个师、一个警卫军扩充为五个梯团(每梯团相当于一个混成旅)②,共约二万余人。6月12日,唐继尧致电孙洪伊(后任护法军政府内务部长),告其滇拾已下动员令,克日开拔”。同时,致电叙州(今宜宾市)罗佩金,要求驻川将领“严守纪律”,注意“联络川滇感情,共维大计”①。
当张勋复辟的消息传到云南,并闻刘存厚“甘受伪职,叛攻成都”,唐继尧感到“义愤填膺,匡扶有责”,立即打起“讨伐复辟叛逆”的旗号,声明将滇军改称为靖国军,准备“躬率三军”,借道川境,讨伐张勋。其实,讨伐张勋是假,借机入川是真。这从唐继尧对李曰垓一封电报的批复中可以得到印证。7月3日,原护国军第一军秘书长李曰垓,从广东致电唐继尧,指出:北方政局混乱,派系纷歧,陆荣廷正在“巩固两粤”,“先谋自固”,全国“已渐呈割据之势”,因此,滇军应先发制人,进占四川。李还提出“由镕(罗佩金)与川军开衅,即借口进兵,占领成都”,这是取川的“第一策”。唐继尧批复道:“刘已叛,当然取第一策”。②表明了以“讨逆”为名攻占四川的用心。7月16日,唐继尧以护法讨逆的名义通电讨伐刘存厚,川滇之战全面爆发。
由于唐继尧响应护法是为了借机扩张地盘,发展个人势力,因而在以后的战争中,实际上既不奉行孙中山的政治主张,也不服从军政府的统一领导和照顾护法战争的全局利益,却与桂系军阀沆瀣一气,阻碍护法战争的顺利发展。
三、双方的兵力编成及部署
作战动员令下达后,唐继尧即将滇省的五个梯团改编为六个混成旅①,两旅为一军;并令顾品珍、赵又新立即在川省招兵买马,将所部两师扩编为两军。其编制序列如下:顾品珍为靖国军第一军军长,赵又新为第二军军长,罗佩金为总司令;庾恩旸为第三军军长,黄毓成为第四军军长(以上两军由唐继尧直接指挥);驻粤两师扩编为第五、第六两军,张开儒、方声涛为军长,拟以叶荃为总司令②。与此同时,黔督刘显世也令师长王文华率黔军两个旅入川协同作战,并推唐继尧为滇黔联军总司令。滇黔军入川兵力约五万人③。唐继尧的对川作战计划是:顾、赵两军扼守川南资中、内江和叙州、泸州诸要点,牵制当面川军;由滇入川之第三、四军和黔军伺机夺取重庆,然后进攻成都,或分兵东下,攻取武汉。
“刘罗、刘戴之战”后,川军分为三股势力:第一师师长周道刚明守中立,实助刘存厚;第五师师长熊克武亦称中立,但倾向滇黔军;第三师师长钟体道和许多绿林武装,公开站在刘存厚一方。刘存厚在原第二师两个步兵旅和骑兵、炮兵团基础上,招收了被遣散的原第四师士兵,新组建三个混成旅和一个独立旅,总兵力约二万人,加上钟体道之第三师,共约三万余人。在“刘戴之战”后,第二师沿岷江向南推进,占领岷江下游各要点,其前锋距叙州仅三十华里;第三师进据金堂、乐至、潼南、遂宁各要地,控制沱江至涪江之间广大地域,其前锋与防守资中之滇军对峙。
四、川南争夺战
(一)战前态势及双方作战企图
戴戡死后,冯国璋特任四川第一师师长周道刚暂代督军。这时,北洋政府表面上要周道刚调解滇、黔、川军间的冲突,实际上企图利用四川的混乱局面,扩充亲北洋的势力,把滇黔势力排挤出川。1917年8月6日,北洋政府任命长江上游警备司令吴光新为四川查办使,带领两个旅入川“查办”滇黔川军冲突。不久,又命陕南镇守使管金聚率一混成旅入川,支援川军作战。
在北洋政府的怂恿下,刘存厚等有恃无恐,决心继续对滇军作战,达到将滇黔军赶出川省的目的。其作战方针是:先打滇军,后攻黔军,三路出兵,分进合击。具体计划是:第一师由东向西、第三师由北向南,夹击据守资中、内江一带之滇军,尔后第二师攻叙州,第三师攻富顺,第一师攻合江,得手后三路对进,会攻泸州。
8月下旬,第三师之张鹏舞、李挽澜两旅,由安岳向资中推进,第一师刘湘旅进占隆昌。代督军周道刚乘机劝说滇军顾品珍部让出资中,退往叙州以南。顾因所部防区孤立突出,如固守资中,有被川军包围吃掉的危险,遂答应周的要求,于9月6日撤离资中、内江,退守自流井(今自贡市)。第三师乘机进据资中、内江。
在此前后,云南靖国军五个混成旅,分别抵达叙州和泸州。9月22日,第四军军长黄毓成也进抵泸州。此外,黔军师长王文华也率所部进抵綦江,准备配合滇军作战。10月4日,唐继尧由昆明启程赴贵州毕节,亲自指挥对川作战。
但是,这时四川战场的形势对滇军十分不利。其一,川民视滇军为侵略军,实行坚壁清野,騷扰袭击,配合川军打击滇军,使滇军四面受敌;其二,滇军曝师他省,军心不齐,官兵思归,斗志衰退;其三,滇省连年用兵,弹药匮乏,粮饷不济。面对这种情况,滇军将领中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滇军应“克日进取,速攻渝城(重庆)”;另一种意见则主张“暂谋收束,审机观变”。①唐继尧坚决反对收束,他认为:“(1)我军若不进取,则北军集中重庆后,联合川军协以谋我,使我措手不及,进退均极困难……;(2)我军内容不整,若不冒险进取,愈缓愈馁,必至不战而溃……;(3)两广正在进行,陆(荣廷)且极力援湘,龙(济光)亦积极筹备,我军若不进取,他方进行,必受影响”。②因而坚决主张滇军“冒险进缺,“速取渝城”,以先声夺人,争取主动,改变滇军的不利态势。据此,命黄毓成军之李友勋旅和顾品珍军之何海清旅,分出合江、永川,向江津潜进,配合黔军王文华师会攻重庆。
刘存厚尽避已经识破滇、黔军的战略意图,但认为江津、永川有周道刚之第一师,重庆有熊克武之第五师驻守,而且北洋军吴光新部已经入川,重庆必无大虑,决定乘虚进攻叙、泸,先收复川南要地,尔后再回攻窥渝之滇军。
从双方作战方针看,川军重前轻后,潜伏着危机,只有在既能攻取叙泸,又能迅速抽兵回顾重庆的情况下,才能争取主动,避免被动。滇军分兵作战,要想争取主动,固然叙泸之战关系甚大,但攻渝之战关系更大。如能攻克渝城,既可切断北军援川之主要通道,又可置川军于腹背受敌之困境,出现全盘皆活的有利态势。而滇黔军能否顺利克渝的关键,在于守渝之川军第五师的态度。于是,唐继尧加紧联络熊克武,促其响应护法,配合滇黔军作战。
(二)内江、荣县之战
10月10日,滇军缴获川军10月9日的一份作战命令①,得悉川军将于一周内实施攻取荣县、自流井、威远,并相机进攻綦江的作战。为了先发制人,滇军决定提前发动进攻。10月12日,顾品珍令金汉鼎率三个团夺回内江。金旅于当晚出发,隐蔽开进,13日与川军在白马庙接战。次日攻克白马庙,直趋内江城。激战两日,守城的川军张鹏舞旅弃城逃走。滇军于15日占领内江。当晚,川军第三师李挽澜旅偷渡沱江,占领内江城郊白塔寺高地,向城内发炮轰击,掩护步兵进攻。战斗十分激烈,滇军损失较大。后金汉鼎组织敢死队攻下了白塔寺,李旅被迫退走,内江防御始趋稳固。
由于滇军进攻内江,四川代理督军周道刚公开放弃“中立”立场,通电声讨滇军。10月22日,川军第一、二、三师约四万余人,对滇军发动全面进攻。其部署是:第一师之第一旅(加强第二旅一个团)由永川直攻泸州;第二师与陈洪范、刘成勋两混成旅及赖心辉等四个支队进攻荣县;汪可权、舒荣衢两旅进攻威远,尔后向叙州发展;第三师反攻内江,另以龙光独立旅进攻自流井,得手后与一师夹击泸州。23日,第三师顺利攻下内江,滇军金汉鼎旅分路撤往自流井和泸州。10月26日,川军第一师经永川攻占北雅镇,尔后进逼泸州。中路第二师之第三旅于25日攻占威远后,以主力配合第三师进攻自流井,以一部兜击荣县。防守荣县的滇军第一军田钟谷旅奋力抗击,毙伤川军千余名。后因川军抄袭后路,遂于31日放弃荣县,退往叙州。川军第二师各旅乘势追击,兵临叙州。
(三)泸州、叙州之战
泸州驻有滇军赵又新、黄毓成两个军部及所属两个旅。但是,赵、黄两军不相统属,各自为战;其中一个旅又多新兵,无作战经验。因此,滇军在泸州的防御薄弱,除防守城区外,城郊各要点未置一兵。11月10日,周道刚委徐孝刚为川军第一师总指挥官,指挥该师从泰安场进攻泸州;另有第三师分别由富顺、荣昌向泸州进攻。16日,川军第一、三师对泸州发动总攻,迅速控制了五峰顶、小市诸要点。在川军攻势面前,滇军各级官长“各为顾货财、保妻子之计,不知勇猛督率所部,生死与争”②,以致素称“铁打泸州”的坚城,于21日轻易失守。滇军经蓝田坝、纳溪向南溃退,拥挤践踏,互不相顾,沿途又遭棒匪袭击,“死伤相继,尸血载道”③,部队损失过半。川军渡江追击,于11月23日攻占纳溪。
在川军第一、三师攻占泸州两日后,第二师也对叙州发动了总攻。滇军守叙总司令为赵钟奇,下辖马、赵式铭两旅,分别防守宗尝炊锅山、白沙尝真武山、翠屏山等高地。11月23日上午,川军第二师以三旅之众,并联络棒匪数千,分别从白沙尝宗场两个方向对叙州发动进攻。防守宗场之滇军一个团初抵战地,不熟地形,在敌两路夹击下放弃阵地,撤往吊黄楼。防守白沙尝象鼻场之滇军闻宗场失守,因翼侧暴露,亦弃守后退。吊黄楼系叙州北面之咽喉要地,滇军竭力据守。川军见吊黄楼难于攻取,遂一面在此佯攻,牵制滇军,一面派兵由上游渡过岷江,从翼侧攻击翠屏山,同时派遣便衣队潜入城内,袭击滇军司令部。防守吊黄楼之滇军见敌人兜击侧后,军心摇动,纷纷放弃阵地,向叙城撤退。赵钟奇等将领下令紧闭城门,不知所措。28日,滇军放弃叙州城,“分头乱窜,有由柏树溪退者,有向筠连退者,有经牛街镇雄方向退者;沿途均被团防、棒匪堵击,槍支大半散失”①。此战,滇军伤亡二千余人,弹药辎重损失殆荆11月29日,赵钟奇率残部退至安边,旋又退守横江。川军占领叙州后,乘势南进,连陷高县、庆符、珙县、筠连、兴文等县,大有进窥云南之势。
滇军在泸州、叙州之战中所以遭到惨败,主要由于防守泸、叙的兵力弱于川军;其次是唐继尧远驻毕节,却直接指挥各旅作战,以致前线各部队之间互不协同,举措紊乱;此外,士兵普遍存在厌战惧战情绪,以致稍战即溃。泸、叙失守后,唐继尧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攻渝作战上,他一面下令攻渝部队加紧作战,提出“我军可胜不可败”,一面令新组建的靖国军第八军(军长叶荃)火速入川,牵制川军,准备一旦重庆得手,立即反攻叙、泸。
五、重庆之战
(参见附图三十三)
川军攻占泸州、叙州后,未能按预定计划牵制住饱渝之滇军,反使自己被牵制在叙、泸等地,进退两难。同时,川军的后方也动荡不安。1917年11月1日,川边屯殖使张煦在西昌宣布独立。唐继尧委张为靖国军第七军军长,令其率所部三十营进攻汉源,威胁成都。不久,由孙中山派遣入川的中华革命党人黄复生、石青陽和前川军将领卢师谛、颜德基等人,招集旧部、散兵游勇和绿林武装,组成四川靖国国民北伐军,在永宁、合江和綦江一带活动,配合滇黔军进攻重庆。于是,四川的军事形势发生了不利于川军的变化。
滇黔军攻渝之战早于1917年11月初即已开始。滇军何海清、李友勋两旅乘川军第一师西进攻泸之际,迅速由两翼袭取永川和合江,切断了攻泸川军与江津、重庆守军的联系。与此同时,黔军总司令王文华指挥该师和石青陽之四川靖国军一部,由綦江分兵两路向重庆推进:一路经广兴尝夹滩场进迫江津;一路出龙岗经界石进攻三百梯,拟从正面进攻重庆。该路部队约两个团,秘密开进,隐蔽接敌,顺利通过龙岗、界石,突然于11月12日晨将防守三百梯的北军吴光新部一个营团团包围,并发起猛烈进攻。北军旅长李炳之亲率一团驰援,凭险顽抗。黔军见正面进攻受阻,便分兵一部,企图从侧翼经鹿角尝黄角桠袭击重庆,结果遭到北军李旅另一个团的节节抗击,进展缓慢,其后路又受到自土桥方向迂回而来的一营北军的威胁,被迫于14日退守鹿角常
此时,另一部黔军向江津发动了进攻。江津位于长江南岸,距重庆数十公里,是由长江北岸进攻重庆的重要通道。黔军以四个营的兵力,于11月11日秘密进抵江津外围,并控制了龙门滩、夹滩场等要地。12日晨,向江津城发起进攻,顺利攻占了城南高地。这时,防守江津之川军仅第一师一个营,周道刚急令刚抵重庆的管金聚之陕军第二梯团(步兵两营,骑、炮各一连)增援江津。陕军赶到江津后,以一营扼守沿江要隘,另一营配合川军仰攻城南高地,经两昼夜战斗,终将黔军击退。20日,滇军李友勋旅赶到,配合黔军一举攻克江津。
11月26日,滇军第一军军长顾品珍抵达江津,与黔军师长王文华商定协同攻渝作战计划。其要点是:滇军负责阻截可能由泸州援渝之敌,并以主力从江北分由走马岗和江津指向重庆,为助攻;黔军以一部固守江津、白沙,其主力沿长江南岸进攻黄角桠、连山一带,为主攻;电请唐继尧转饬赵又新、黄毓成所部反攻泸州,以牵制叙、泸之敌,掩护攻渝部队之侧后安全。唐批复:“叙泸方面,正力图恢复。重庆须早日攻下,方有办法。计划既商定,此间不为遥制”②。由此观之,唐继尧似乎汲取了叙泸之战的教训,改变了对前线部队统制过死的做法。
11月30日,滇黔川靖国联军①按计划分路向重庆发动了进攻。江北滇军分为两路:右路李友勋旅由江津向白市驿方向推进。当日克铜罐驿,12月1日进占陶家尝福寿场,次日克白市驿。左路何海清旅由永川进击,于12月2日克走马岗、老关口,3日进迫浮图关。与此同时,长江南岸之黔、川军也对铜元局、黄角桠之敌发动了进攻。该方向有北军吴光新所部之李炳之旅和川军第一师之两营特种兵,共约千余人。黔军投入作战的部队共九营,加上石青陽所部四川靖国军,共约二千人。12月1日,黔川军分左右两路奋勇进击,王文华“严令前敌各军,虽伤亡至五六营以上,不准稍退一步”①。血战数日,黔军共伤亡营长以下官兵约千人,终于在12月4日上午进据真武山和黄角桠,与重庆仅一江之隔。
周道刚、吴光新见滇黔川联军兵临城下,感到重庆难保,遂弃城而走。吴光新部于12月3日夜乘船退往宜昌,周道刚率所部于11月4日晨退往合川。4日下午,滇黔川联军进占重庆,请熊克武出面维持秩序。13日,熊克武致电孙中山、陆荣廷、唐继尧等,宣布与西南各省一致行动。
六、成都之战
滇黔川联军攻占重庆后,即确定了以占领成都为主要目标的全线进攻作战计划。进占重庆的部队分兵三路向成都进发:四川靖国军为右路,由重庆出壁山,经青木关、合川西攻成都;贵州靖国军为中路,由重庆出壁山、大足,经安岳、乐至进逼成都;滇军顾品珍部为左路,由重庆西攻永川、荣昌,进取内江、资中,尔后北攻成都。与此同时,退驻川南的滇军赵又新、黄毓成等部由永宁北攻纳溪、泸州,然后一路循长江反攻叙州,一路经富顺进攻自流井,得手后,再进取威远、荣县,经仁寿进逼成都。
联军发起进攻后,进展颇为顺利。12月15日午前,滇军赵又新部攻占纳溪,继向泸州进逼。18日,川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王■在合川发出通电,宣布护法,驻守泸州之刘湘第一旅随之动遥19日,滇军一举攻占泸州,刘湘旅退往永川。22日,顾品珍部攻占永川,川军第一师代师长徐孝刚暨刘湘旅退往隆昌。
12月18日,冯国璋特任刘存厚为四川督军。1918年1月1日,甘心附逆的刘存厚在成都正式就职,并电饬徐孝刚固守隆昌,阻止滇军前进,准备调集兵力,调整部署,进行反击,夺回泸州、重庆。然而,未等川军反攻,滇黔川联军先敌发动了更为强大的攻势。其部署是:滇军顾品珍部由永川沿大路攻取隆昌、内江;赵又新部一由泸州攻富顺,一向叙州进攻,以为牵制;黔军王文华师之一部出大足,经吴家铺助攻隆昌、内江;川军石青陽部进攻安岳、乐至;熊克武部一由安岳取遂宁,一攻顺庆;叙南赵钟奇部牵制盘踞叙州之川军,策应主要战场行动。据此部署,顾品珍所部于1月2日占荣昌,8日下隆昌,15日占内江;熊克武指挥之川省靖国军于1日克渠县,3日克遂宁,9日克顺庆(今南充)、保宁(今阆中);黔军王文华师占领了大足等地。此后,赵又新所部于14日占富顺;叙南赵钟奇进占屏山、筠连。靖国联军的强大攻势,不仅打破了刘存厚反攻泸州、重庆的计划,而且进一步削弱了他的实力。刘、钟、周各部被压缩在叙州、自流井、简陽至成都的狭长地域内。
刘存厚面对险恶形势,一面迭电北京政府,请速接济槍支弹药,并请转令陕、甘、鄂三省督军迅速抽调劲旅增援;同时再次调整兵力,准备对联军实行局部反攻,企图夺回部分失地,稳住阵脚,坚守待援。1月16日,刘存厚军北路司令杨肇锡反攻遂宁获得成功。20日,南线之舒荣衢旅打退赵又新部的进攻,夺回富顺;中路钟体道师也击败进攻安岳之黔军,推进到永清常刘存厚军反击作战,给滇军造成较大损失②,但其
所属部队亦因数月激战,已成强弩之末,局部反攻虽获小胜,终因兵力不敷,无法摆脱被动态势。
1月23日,冯国璋任命刘存厚兼北洋陆军第二十一师师长,舒荣衢为该师第四十一旅旅长,陈洪范为第四十二旅旅长,刘成勋为陆军第二十二混成旅旅长,汪可权为第二十三混成旅旅长,企图用将刘存厚所统之川军纳入北洋军序列的办法,继续把刘牢牢地拴在“武力统一”的战车上。北洋政府这一招果然见效,刘存厚在接到命令的当天,即致电北洋政府,声称要作战到底,“决不与滇黔议和”。然而,这种顽固态度,并未给川军带来任何希望。
1月25日起,川南滇军分兵四路向叙州、富顺、内江和资中等地发起猛烈进攻。刘军因伤亡惨重,弹药匮乏,后援不继,战力锐减,整个防线呈瓦解之势。30日,刘存厚急电段祺瑞,谓“饷械全罄,各军退却,叙州、遂宁相继失陷,维持力竭,乞速援救”①。但此时北军在湖南新败,岳陽失守,北洋政府本其必先争湘图粤的既定方针,正急于改变湖南战场的被动态势,无力顾及四川方向,因此,对刘存厚的告急电,未予回音。
1月31日,滇军攻占叙州,2月2日攻占内江、富顺,6日攻占自流井。刘军一、二、三师龟缩于乐山、简陽至成都:间狭小的地域内。
为了保存实力,应付危局,刘存厚于1月31日通电宣称:将四川督军一职让给熊克武,“自己解甲归田,以明素志”,要求与联军停战议和。这一缓兵之计当即被联军识破,认为“所云停战,实系缓兵”①。唐继尧、熊克武要求刘克日率部撤出四川,退往陕西。刘存厚默而不答。于是,各路靖国军继续挥兵前进。
缓兵之计落空后,刘存厚决心以所余兵力固守成都外围要点,等待北洋政府救援。他分析战场形势,认为滇军在南路,黔军及熊克武所部在北路,“两相比较,实南强而北弱”,因而决心对南路之滇军取守势,对北路之黔军取饱势。为此,决定抽调防守资中的部分兵力至简陽方向,准备伺机反击。
2月上旬,防守简陽的川军第三师未等资陽之援兵赶到,就仓促协同第二师之第三混成旅,对乐至之黔军发动进攻,攻占该镇后,又继续进攻安岳。中途遭到黔川联军迎头痛击,旋即放弃乐至,回守简陽。联军乘势追击,在乐至以西之施家坝遭到由资中和乐山赴援之刘存厚军猛烈阻击。
正当简陽刘军顽抗联军进攻之际,第二师所属之刘成勋、陈洪范两旅于2月16日在乐山宣布参加护法。18日,第一、三两师全体军官和第二师之汪可权、舒荣衢旅,也宣布与西南靖国军一致行动,并推熊克武主持四川军政事务。
刘军纷纷参加护法,滇黔军得以长驱直入,于2月18日占领简陽,进逼成都。熊克武所部也乘势攻占淮镇,向成都挺进。
刘存厚见所属部队分崩离析,无法再战,遂于2月19日伙同城防司令田颂尧等撤离成都,退往川北。3月8日,孙中山任熊克武为四川督军。历时八个月的四川护法战争,至此告一段落。
滇黔川联军攻占成都后,唐继尧于3月下旬开始组织部队援鄂援陕。但这时湖北靖国军已败退鄂西,滇黔援鄂军遂与北军相持于宜昌、夔州间,不再前进。
滇黔军所以取得攻川之战的胜利,主要由于其作战指导比较正确。滇黔军入川伊始,针对刘军主力集中于川南的情况,把注意力放在防守薄弱的重庆方面,兜击刘军的后方。这一方针无疑是正确的。以后虽出现了叙州、泸州相继失守的危局,进攻重庆的初旨仍不动摇,结果重庆一经攻占,战场形势马上发生变化。在攻占重庆后,联军以一部兵力牵制叙州刘军,集中主力分由重庆、泸州迅速攻取成都,使刘军陷入困境,从而完全夺取了战场主动权。此外,中华革命党人在四川组织反刘武装和联军注意开展分化川军的工作,也为作战的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刘存厚军的失败,主要在于政治上逆历史潮流而动,军事上急功近利,缺乏全局部署。他只顾争夺叙、泸,而忽视对后方要地的防守,结果虽得叙、泸,却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既不能向纵深发展,又不能回兵救渝,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地,终于招致最后失败。
滇黔军进攻对抗护法运动的刘存厚所属川军,固然有其进步的一面,但以护法为名,行吞并四川之实,这就理所当然地遭到四川人民的反对,因而其胜利也是暂时的。滇军进占四川后,耀武扬威,专横跋扈,与黔、川靖国军的矛盾逐渐加深,开始酝酿一场新的军阀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