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天空彤云厚覆,难见星月,昏茫暗沉,山谷树涛潮啸,不时夹送飘回着兽吼,使人不禁恐怖战栗。
谷内无极帮戒备森严,帮主仍是黑衣蒙面,相随六人均是武林高手,在谷中来回巡视。
只听一个苍迈语声道:“帮主莫非误闻敌方无中生有之计,淆惑涣散本帮斗志,哪有秘径可入,纵然有,在如此森严戒备下送死无疑。”
无极帮主道:“决非捕风捉影谣咏,老夫是何等样人,怎可轻信,昨晚显然有人进入百兽天尊所居……”
话声未了,忽遥闻随风传来数声鬼哭,令人毛发笔立。
无极帮主等人不禁面色一变。
接着谷中突起了一声告警尖锐哨声,忙道:“不好!”
率着六人循声扑去,身决奇快,须臾扑至东面崖下不远处,只见两人并肩退来。
无极帮主大喝道:“何事?”
那两人转面道:“帮主么?”
伸手一指,目露惊惧之色道:“那不是人,是鬼。”
无极帮主喝道:“胡说!”
定睛望去,只见数条修长魅影飞扑而来,大喝一声右掌劈了出去。
掌势雄浑,力逾千斤。
那数条魅影顿被掌力击中,竟散成一片淡烟在空中飘浮,瞬眼竟聚而复合,张牙舞爪复又扑来。
无极帮主骇然喝道:“此乃茅山妖法,不可惊慌恐惧!”
一名黑衣匪徒却被那有形无物的魅影迎面扑中,只觉浑身起了一片寒凉,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道:“好冷。”
就在此心神恍惚之际,突然身侧卷起一股刀飙,只听惨嗥凄厉,匪徒拦腰劈成两半,血喷如泉,腰腹中五脏六腑溢出,死状厥惨。
无极帮主见状极为震惧,知妖法之后尚有敌方高手侵入,却无法察见那挥刀之人,忙喝道:“速退入奇门中!”率众疾退。
山谷中魅影飘浮无定,幻变无数,起了一片鬼哭枭笑,回荡不绝。
其时冷面秀土庞雨生及伏魔真人杜翠云等均由秘径潜入山谷,隐伏于洼地角隅,清除了这一处无极帮匪,利用无极帮所设奇门稍加变易稳住不动。
庞雨生目露惊诧说道:“看来无极帮已有准备,莫非风声走漏了?”
索寒摇首答道:“庞老师未免多疑了,倘或风声走漏,为何我等迳由秘径入来未有无极帮匪徒拦截。”
庞雨生道:“在下并非说我等中有人泄露风声,是指我等在行动之前为无极帮匪徒侦知有侵袭他们之意,是以有备无患。”
伏魔真人冷笑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容贫道施展妙法,将无极帮一网打尽。”
庞雨生摇首道:“言之甚易却行之维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我等此举虽相助杜姑娘报那血海大仇,却意在衡量我等实力,诸位当明白在下话中涵意。”
蔺文襄诧道:“庞老师究竟志在什么?”
庞雨生道:“我等志在藏珍图及柴清溪那本奇书,若今晚幸能成功,明晚我等则可侵袭湖滨别业。”
杜翠云不禁心神大震。
忽闻半空中传来一声鸟鸣,只见奇门外十数丈远空旷处,地面突出一块大石上,飞落下一只巨鸟。
黑夜中瞧不出巨鸟毛色如何却形状古怪,细颈如鹤,首作三角,目中发出红光如焰,长嘴尖喙,弓腰驼峰,张翼如鹏。
只见那怪鸟首转疾如轮符,呱呱发出一声慑人笑鸣,嘴中忽吐出一股烈焰,展翅扑向那飘忽无空魅影。
那魅影竟似自动投入烈焰中吸入巨鸟腹内。
伏魔真人面色一变道:“不好,那是一只食鬼鸟。”
山谷中突腾起一片铙钹金鼓梵唱之声。
庞雨生更是面色一变,道:“此乃呼魂摄魄魔法,我等速退。”纷纷腾空拔起,鱼贯穿入秘径崖腹中。
出得飞瀑外,惊魂才定。
杜翠云见无功而退,不禁面现忧戚之色。
庞雨生长叹一声道:“姑娘不要难过,在下绝不食言,但在下风闻呼魂魔僧在戴云山千福寺一役中内伤甚重,已回无极帮总坛静养,怎么竟然赶至?”
目注伏魔真人接道:“真人有何法制之?”
伏魔真人道:“自然有法可制,不过需费时三日夜,贫道搭坛施展茅山大注,役使那神恶鬼驱入谷内,有形无质之物既不惧呼魂摄魄魔法,更无畏那百兽天尊了。”
冷面秀士冰冷面色上不禁微绽出一丝笑容,道:“真人意欲在何处搭坛?”
伏魔真人眼神打量这片幽壑一眼,道:“此处甚好,但不知除了杜姑娘外,还有何人知道此处?”
杜翠云道:“除了我一人外,并无他人知情。”
冷面秀士道:“那很好。”
随即命人布伏设桩,不容随意出入,另遣两人职司采办食物,但等天明后即搭建法坛并栖身之处。
为何杜翠云隐瞒尚有清风庵主及严晓星两人知情,因她良知未泯,心想冷面秀士等人凶狠冷酷,决难成事,不如虚与委蛇,静观其变。
其实严晓星就隐在其侧,察明冷面秀士举动后却翩然离去。
他一回至湖滨别业天色甫明,即有蓝野民来访,忙命领入,自己则在大厅相候。
片刻,家丁领着蓝野民走入,两人寒喧为礼,献茶后蓝野民却含笑道:“蓝某冒昧前来,有扰安睡,少侠海涵。”
严晓星忙道:“不敢,但不知蓝老师有何赐教?”
蓝野民咳了一声道:“蓝某等人追随白眉叟自有不得已之苦衷,前往陈明少侠当邀谅察,但道来风闻少侠与无极帮有共谋骊龙谷藏珍之图,不知是否真实?”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蓝老师明知故问,另幅藏珍图刻在无极帮手中,若不共谋焉能取得藏珍。”
蓝野民目中神光一闪,道:“少侠此举无异与虎谋皮。”
严晓星道:“谅蓝老师定有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蓝野民道:“少侠是否能判别无极帮藏图真伪?”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在未入得骊龙谷藏珍确处之前,谁也无法判别真伪。”
蓝野民冷笑道:“显然易见无极帮主意在陆道玄到达湖滨别业后,即发动攻击,志在生擒陆道玄人图俱得。”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这个自然出在下所料,但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无极帮恐将赔了夫人又折兵。”
蓝野民道:“无极帮主并非等闲人物,机智武功无不超绝,尚有百兽天尊呼魂魔僧骷髅人魔排教高手厉炎为助,那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严晓星面色微变,道:“这就是蓝老师来意么?”
蓝野民右掌一摆,笑道:“少侠暂别动怒,蓝某实话实说,若有忤犯,万请见谅,须知少侠当前强敌,不仅无极帮,尚有钱百涵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藏珍系他师门遗物,冷面秀士庞雨生等一干群邪暗中虎视耽耽,更有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四煞……”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何不提及白眉叟舆一等人。”
蓝野民面色一红,强笑道:“实不相瞒,届时蓝某亦将站在敌对方面……”
说着佯咳一声,接道:“少侠,蓝某此刻生擒了数人,为首者自称韩宁,乃无极帮极重要人物,一切隐秘蓝某均已得悉,此来奉告少侠,湖滨别业大患不在外而实在于内。”
严晓星闻言不禁一怔,眼中逼射怒光道:“蓝老师莫非有胁迫在下就范之意。”
蓝野民轻笑一声道:“不敢,韩宁言说那柳姑娘身罹奇毒,非独门之解药无法救治,那解药现仍在韩宁身上,柳姑娘虽奉命前来,却与少侠一见倾心,不惜委身相许,但身罹奇毒力不从心徒唤奈何,更有一事奉告,少侠至友病金刚孟逸雷不慎失手为白眉叟所擒,孟逸雷生死本无关宏旨,怎奈他将少侠一切图谋吐露,万一宣扬开去,少侠恐功亏一篑。”
严晓星神色大变,道:“蓝老师志在何求,望求明告。”
蓝野民道:“蓝某别无所求,志在相助白眉叟取得藏珍,但蓝某应允相助少扶报却大仇。”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蓝老师不妨说得明白一点。”
蓝野民道:“蓝某所需仅两幅藏珍图。”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论说蓝老师所求并不过分,但目前尚非其时,不过白眉叟此刻有燃眉之忧,朝不保夕,蓝老师此刻节外生枝,在下认为蓝老师此举实令人徒生厌恶之心。”
蓝野民哈哈大笑,倏地离座而起,道:“不论少侠如何斥责,蓝某自愿承当,少侠乃明达通理之人,总算权衡利害得失。”言毕抱拳告辞。
严晓星击掌数声,一名家丁奔入,隐命送客,道:“承蒙蓝老师相告,感激非浅,不过此事容在下思考,三日后必有以报告。”
蓝野民微微一笑道:“好,你我一言为定,三日后蓝某当再造访少侠。”说罢与家丁昂然走出厅外而去。
厅后突闪出许飞琼与柴清溪两人。
柴清溪已易容一面如朱砂老者,与前判若两人,道:“此事我等已落了败着,当设法救出孟老师才是。”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孟兄失陷白眉叟之手,乃晚辈之计,老前辈请跟蹑蓝野民之后,查视白眉叟隐藏巢穴及孟逸雷所囚之处,此事除了老前辈并无第二人适合。”
柴清溪颔首应命,疾闪而出。
严晓星目注许飞琼道:“今日午刻之前伏建龙必然到来,小弟要假无极帮之手除去韩宁,我等趁火打劫救出孟通雷,琼姐只用计解住伏建龙,等柴清溪老前辈回来后,小弟再现身出见。”
许飞琼道:“你如今何往?”
严晓星道:“小弟与魏醉白谈话。”说着迈步跨出大厅。
许飞琼妩媚一笑,莲步姗姗走去。
果然不出严晓星所料,一个时辰后,许飞琼与乾坤八掌伏建龙身影出现在庄外桃林小径内。
枝头桃花怒放,红白相间,汇成一片花海,一望似锦,飞香可望数十里外。
伏建龙慢步徘徊径中,道:“琼儿,严贤侄在么?”
许飞琼螓首轻摇,娇笑道:“昨晚星弟深夜返同,面现懊恼之色,只说在老爷子约定之处久候不至,只得怏怏回转,今晨又匆匆外出,仅转告老爷子来时定须等待他赶回有要事相商。”
伏建龙太息一声道:“这孩子委实太像他父亲,坚毅自负,独行其是。”说看忽转言道:“魏醉白如何了?”
许飞琼答道:“据星弟之言,魏醉白大有进步,血行渐引向主经,仍然昏睡,须待四月后才渐可清醒,老爷子是否此刻去室外探视一眼?”
伏建龙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身形消失在花海丛中,柴清溪亦飞掠而至,他已瞥见伏建龙许飞琼而入,另择奇门捷径入庄。
水榭中冯叔康设宴款待伏建龙,葛元良及许飞琼、董飘萍等人即席相陪。
忽见一青衣汉子奔入水榭,道:“严少侠回来了。”
冯叔康忙道:“快快有请,就说伏大侠也在此处。”
青衣汉子飞奔而出,须臾,严晓星已飘然含笑进入水榭,目注伏建龙道:“昨晚小侄在约定之处久候,为何伯父爽约?”
伏建龙笑道:“事有意外,非是老朽有意爽约,昨晚老朽赶往应约,却突然发现冷面秀士庞雨生等人行踪,因时机稍纵即失,故老朽暗蹑其后……”
“内中有否杜翠云么?”
“不错!”伏建龙道:“杜翠云头前领路,其中尚有一道者,似是擅使障眼妖法的茅山全真观主伏魔真人。”
严晓星心中暗惊,忖道:“他真的遇上冷面秀士一行么?自己并未向他说出伏魔真人来历,莫非似是真情。”双眉微剔,道:“看来,伯父似找出那进入无极帮巢穴秘径了。”
伏建龙面现一丝苦笑,摇首答道:“说有惭愧,山径险危曲折,深恐冷面秀士等发现老朽,相距稍远,不料在一处危幢峻崖竟将冷面秀士一行追失。”
董飘萍接道:“无疑那入谷秘径就在此不远。”
伏建龙道:“伏某亦是如此想法,怎料搜觅良久,无法找出一丝痕迹,迫不得已隐在暗处守候。”
冯叔康大笑道:“伏大侠料定冷面秀士决难成事,无功而退,果然料事如神,星儿今晨回报,无极帮昨晚草木不惊。”
伏建龙点点头道:“约莫一个更次,冷面秀士等一行择原径奔回,老朽似闻得伏魔真人役使邪鬼入谷,不料百兽天尊竟养有一只食鬼鸟,将邪鬼悉数吞入腹中,如不见机速退,只怕今晚要葬身谷中。”
严晓星道:“那么伯父一定找出冷面秀士一行潜迹之处了。”
伏建龙闻言一呆,忖道:“这小辈追问甚紧,稍一不慎,必露出破绽,自己千万别轻心大意。”苦笑一声道:“老朽只觉冷面秀士并不成为大患,所以并未继续追踪,转道而回,昨晚似白眉叟未曾侵袭无极帮。”
“不错!”严晓星目露忧容道:“白眉叟生擒了病金刚孟逸言及韩宁等人,昨晚毒刑逼供,所幸孟逸雷所知隐秘不多,不然前功尽弃。”
伏建龙大惊失色道:“你还在此谈笑则甚,救人要紧,去、去、去。”
一连三个去字,显然伏建龙心中忧急如焚,韩宁事关成败极钜,忙责韩宁形迹败露,致有此失。
严晓星微笑道:“小侄已遣出三批高手赶去,伯父如需赶往,小侄当命人领路。”
伏建龙道:“难道贤侄不去么?”
严晓星道:“魏醉白必需按时换易金针,故小侄及时赶回。”
伏建龙霍地立起,巡视了冯叔康董飘萍等人一眼,道:“诸位也难道无动于衷么?”
冯叔康微笑道:“强敌逼伺,未必白眉老怪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伏建龙闻言,深感有理,也不再问。
严晓星即传命府中武士朱彬随行。
冯叔康目送伏建龙去后,转顾严晓星笑道:“枝节迭生,重重进逼,使老贼疲于奔命,非星儿之智焉曷臻此。”
严晓星道:“设非如此,怎能将藏珍图安然到手,小侄亦要赶去。”
说着闪出水榭外,振臂穿空飞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再说乾坤八掌伏建龙心情沉重,随着朱彬疾奔而去.途中问朱彬道:“白眉老怪所居之处严少侠昨晚已探明,为何不适时救出?”
朱彬道:“老前辈说得如此容易,严晓星虽武功才智极高,也不无投鼠忌器,恐激怒白眉老怪,反害了孟大侠性命,要知孟大侠所知敝庄隐秘不多,严少侠又疑白眉叟有鬼,必不致加害孟大侠,故少侠从容若定,胸有成竹。”
伏建龙冷笑道:“严览侄未免太自负大意了。”
朱彬摇首笑道:“伏前辈,严少侠行事极为慎重,筹思再三,谋定后动,晚辈一向叹服,前辈谓他刚愎自用,未免过甚其词,须知那白眉叟党羽蓝野民今晨已找上门来了。”
“什么!”伏建龙诧道:“蓝野民来了么?”
“正是。”朱彬答道:“是晚辈领入,由严少侠接待,彼此唇枪舌剑,蓝野民威胁少侠须交出两幅藏珍图才可放人。”
“应允了么?”
“少侠怎会应允,蓝野民怒冲冲离去后,少侠遣出三拨高手迫踪而去,严命不可轻举妄动,相机设法救出孟逸雷韩宁等人。”
伏建龙心中暗暗惊疑严晓星为何不说出蓝野民来访之事,百思莫解其故。
两人疾奔如飞,不觉投入一片黑压压的密林中,只见古木合抱参天,连柯接日,枝叶翳蔽不见天日,幽森骇人。
蓦地——
一条身影迎面疾闪掠至,道:“是朱兄么?”
定睛望去,只见是一约莫三旬年岁,英气逼人背剑中年汉子。
此人似发现伏建龙,忙抱拳躬身道:“原来伏老前辈也来了。”继又道:“朱兄,适才接获少侠急讯飞传,说是白眉老怪果然调虎离山,庄外频频告警,命我等速速赶回,并命朱兄亦须赶回湖滨别业。”
朱彬道:“少侠睿智无匹,料事如神。”
伏建龙道:“老怪潜迹之处就在此林中么?”
中年汉子颔首笑道:“深入林中约莫五里,便是老怪潜迹之处,但四外伏桩密布,老前辈不可轻身涉险。”
伏建龙摇首答道:“无妨,你们回去吧,老朽自有道理。”
朱彬道:“如此晚辈告辞,前辈须小心一二。”
双双疾奔出林而去。
伏建龙小心翼翼,身法轻巧深入林莽三里许,双肩轻振,一鹤冲天拔起,腾上树顶藏于浓枝密叶间,锐利双目扫视四外。
突发现一条黑影立在相距存身之处十丈外一枝树柯上,手捧诸葛连弩,两道眼神炯如电射。
伏建龙寻思须臾,忽两臂疾伸,施展“飞燕穿林”身法,迅如离弦之弩。
要知无论轻功身法如何高绝,在浓林密叶间穿掠难免发出分拂枝叶声响。
手持连弩匪徒警觉,面色一变,无如伏建龙身法大快,匪徒只觉一缕劲风击实在腰眼穴上,浑身痿麻,眼前漆黑,噤不能声,栽身望下坠去。
不料伏建龙身先落地,一把挟着匪徒掠出林外。
匪徒两目睁开醒来,但见面前屹立着一蒙面黑衣老叟,两道眼神慑人心魄,乍地忆起这蒙面老人无疑为外界盛传的武林魔头无极帮主,不由面色惨变。
蒙面老人沉声道:“朋友,你此刻知道身在何处么?”
匪徒目光四巡,不禁把心一横,狞笑道:“无极帮临时总坛是么?阁下最好不要逼问敝上隐秘,不惜把在下擒来,不过阁下聪明反被聪明误,已然铸成大错。”
“什么!”蒙面老人冷笑道:“老夫怎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嘿嘿,你死在眼前尚胆敢危言耸听。”
匪徒放声哈哈大笑,笑声宏然,震耳欲聋。
蒙面老人目光一寒,厉喝道:“你笑什么?”
匪徒沉声道:“在下笑你自作聪明,须知我等连环布桩,分刻换易方位,此时早发现在下失踪,敝上亦及时撤退,若阁下不信,何妨再遣人察视。”
蒙面老人不禁一怔,两指疾伸。
匪徒胸前一冷,立时倒了下去。
蒙面老人率众赶往那片密林,如入无人之境,一无拦阻。
忽闻一手下高声道:“在这里了。”
火光一闪,一支松油火炬燃起,发出鲜红光焰,只见林内落叶成茵,零乱连有十数幢木屋,一幢屋角悬有四颗血淋淋首级,其中一具赫然正是韩宁。
蒙面老人只觉心肺气炸欲裂,大叫道:“气煞老夫!”
骷髅人魔首徒披头星袁洪,道:“启禀帮主,方才此间已发生一场凶博,数处遗有鲜明血迹。”
蒙面老人心忽有所悟,道:“你等速速赶回。”
袁洪道:“帮主意欲何往?”
蒙面老人道:“老夫欲查明一事,片刻即回。”
袁洪不敢多言,率众退出林外。
蒙面老人朝另一方向疾闪而隐。
※※※※※※※※※※※※※※※※※※※※※※※※※※※※※※※※※※※※※※※※
钓鱼崖外,人影纷纷,为首者正是钱百涵,目中精芒逼射,道:“我等如不及时而动,一鼓生擒那严晓星小辈,骊龙谷藏珍将永远无我等插足余地。”
一黄衣狮面人目露惊疑之色,道:“风闻禁制异常厉害,不然以无极帮、白眉老怪如许高手,何无人胆敢侵扰湖滨别业,依老朽之见,钱少侠还宜慎重。”
钱百涵摇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刻正是如箭在弦,不能不发,方老师,在下之意已决。”
一手持鬼头刀青衣汉子,道:“属下愿先往一探。”
身形一塌,躬腰窜起,扑入绿云丛中,身尚未落下,只听轰的一声,树底冒起一片烈火青焰,卷束青衣汉子在内。
只闻嗥叫凄厉惨不忍闻。
群邪不禁心神巨震,面色大变。
蓦地——
林中传来冷峻笑声道:“钱百涵,你为何命无辜前来送死!”
话声中,只见一俊美如玉,气度非凡背剑少年飘然慢步走出。
钱百涵见来人正是严晓星,不禁胸中怒火沸腾,大喝一声,道:“严晓星,我与你誓不两立。”
严晓星闻言,面上竟泛起蔼然微笑,道:“钱少侠,在下与你无怨无仇,无端侵扰何故,风闻少侠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就该立德立誉,与那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一争短长,使武林钦服。似你到处无事生非,混淆黑白,令人齿冷不屑,须知湖滨别业并非你扬名立万之处。”
钱百涵大怒,双掌猛地劈出一股真力,劲风如潮,威势骇人。
严晓星身形疾闪,霍地拔剑出鞘,青虹闪起一抹眩目寒飙,沉声道:“无事生非,自不量力,我这一剑要将你长衫割裂。”
钱百涵双掌击空,立时身形退了开去,肩头长剑亦倏地撤出鞘外,闻言冷笑道:“大言不惭,只怕未必。”
语音未落,已自面色大变,原来严晓星长剑平胸而指,剑尖颤动,飞出无数剑花,幻变不测,剑势未发,已是玄奥不测,只觉自己全身都在他那剑势罩袭之下,非但无法闪避,而且无法化解。
钱百涵武功堪称登峰造极,只觉今日遇上生平未遇的劲敌,面色凝重,一瞬不瞬。
群邪屏息凝神注视着,他们均是武林名手,已瞧出严晓星剑势一发,威势犹如雷霆大怒,不禁油然兴起一股奇寒,噤不能声,气氛肃杀。
严晓星剑尖划出一道圆弧,空中陡生裂帛锐啸,刺耳欲聋。
钱百涵面色一变,大喝出声,身剑合一扑袭而出。
严晓星屹立如山,长剑疾弧,银虹迎击飞去。
只听金铁交击,叮叮当当迸冒火星,钱百涵鼻中发出一声闷哼,身形疾飘而退。
钱百涵一袭灰衫化成片片段段,如同蝴蝶漫天飞舞,露出一身短装,但见钱百涵面如茹血,目露怨毒神光。
严晓星冷笑道:“在下这第二剑要叫你须眉尽失!”
钱百涵闻言心胆俱寒,掉面穿空遁去。
群邪纷纷四散,抱头鼠窜,转眼逃奔一空。
只听传来一声豪迈大笑道:“一剑之威如此,老朽生平仅见。”
忽见一株参天凌霄古柏上疾如鹰隼电泻落下一条身影。
严晓星一眼望去,见是乾坤八掌伏建龙,忙撤剑回鞘,含笑道:“小侄新近才悟出此一剑招玄奥。”
伏建龙道:“剑招何名?”
严晓星道:“两仪初生。”
伏建龙默然须臾,道:“贤侄可是救出了那孟逸雷?”
严晓星点点头道:“小侄侥幸得逞,不知为何,白眉老怪正要撤走,小侄乘他们防守不周之际,搏杀三人将孟逸雷救出,可惜韩宁等四人已遭杀害。”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韩宁死不足惜,只是解药未得,柳姑娘只恐无法活命。”
严晓星道:“无妨,稍假时日,必可治愈。”
伏建龙道:“再等两日,老朽那友人将藏图偷来便自不妨了。”
严晓星摇首正色道:“虽两日时短,却事关成败极钜,小侄今晚必需找出冷面秀士隐迹之处,如小侄所料不差,他们藏身所在定距秘径不远。”
伏建龙道:“贤侄这就动身么?”
严晓星道:“正是,小侄还有一事见告,适才琼姐恩师葛老前辈得讯,五台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高人为神木尊者传人治愈。”
伏建龙神色微变道:“那有此等之事,莫非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严晓星微笑道:“伯父那里知道,那山腹洞中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早经换易而出。”
伏建龙心中震惊大恐,却面现笑容道:“此言若真,则属武林之幸,老朽须当面相询葛老儿。”
严晓星转面喝道:“朱彬!”
柳云转处朱彬疾闪而出,严晓星道:“朱彬,你领伏老前辈入庄,传命小心戒备,谨防白眉老怪偷袭。”
说着施展上乘轻功疾奔而去。
※※※※※※※※※※※※※※※※※※※※※※※※※※※※※※※※※※※※※※※※
杜翠云芳心郁郁,独坐潭侧一块崖石上,仰视飞瀑怒泻,玉龙舞空,脑中则一片混沌。
半晌,徐徐发出一声曼叹。
瀑声如雷,那声幽怨凄叹,自己犹难听闻,却听得一阕歌声入耳:“使君欲醉离亭酒,酒醒离愁转有,紫禁多时虚石,苕雪留难久。一声歌掩双罗袖,日落乱山春后,犹有东城烟柳,青荫长依旧。”
那歌声异常稔熟,尤其那飞瀑奔泻,沉潭若雷,歌声竟能传入耳中,杜翠云不禁震惊异常,转面回顾,但那有丝毫人影,远处群邪守护木坛,伏魔真人扎好十数具草人手执法剑,立在坛上拔发焚符,口中念念有词。
杜翠云惊疑不胜,旁徨四顾,忽闻细如发丝语音传入耳中道:“问卿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愁能伤人,姑娘善自珍摄,不可误入歧途。”
杜翠云憬然而悟,道:“是严公子么?你藏身何处,为何不与贱妾见面。”
只听严晓星话声传来道:“此时此地,不宜见面,那妖道在此筑坛行何妖法?”
杜翠云道:“他役使邪神恶鬼附着草人进入秘径扰乱无极帮匪徒巢穴,若能侥幸成功,则妾身大仇可报。”
忽地蔺文襄索寒及一赤发头陀飞身掠至。
蔺文襄诧道:“姑娘为何在此自言自语?”
杜翠云高声道:“玉龙飞空,能不令人叹为观止。”
赤发头陀眯着一线小眼,笑道:“贫僧俗家有一侄儿,才学非凡,望蔺施主作划如何?”
索寒心中冷冷一笑。
蔺文襄道:“待此闲事了,再谈如何?”
杜翠云芳心大怒,恨不得一剑将赤发头陀刺个透明窟窿,忽见赤发头陀如被蛇噬,身形暴腾而起,口中发出一声大叫,忽头上足下,如断线之鸢般坠下潭去。
潭高数十丈,赤发头陀身躯坠入潭中冒了几冒,便自漩入潭底不见。
蔺文襄索寒被这突如其来之料变,不禁目瞪口呆。
赤发头陀那声大叫,显然不为瀑声掩,似所惊动了群邪,冷面秀士庞雨生率着数人飞掠而至询问。
蔺文襄亦说不出所以然,只好直承其事,却不知为何赤发头陀堕入深潭。
冷面秀士闻言心疑杜翠云不忿赤发头陀,暗施毒手,面色倏沉。
突然,坛上又起了巨变,原来伏魔真人剑挑一张符录,以火焚化,不料一阵山风卷吹火焰落在草人身上,轰的一声,十数具草人迅疾蔓延,霎那间火势猛烈。
伏魔真人狼狈掠飞下台,抢过一只饭碗盛装一盛山泉,噙满一口喷出,化作一蓬倾盆大雨。
转眼,烟消火灭,草人俱已焚毁殆尽。
冷面秀士恍然大悟,并非杜翠云所为,而是另有强敌潜入以声东击西之策,趁隙欲焚毁伏魔真人法坛,立时飞身掠至,传命搜觅敌踪。
索寒道:“不好,定为无极帮侦知我等在此。”
杜翠云摇首道:“并非无极帮所为,否则此刻那有此安宁。”
蔺文襄深觉杜翠云之言有理,道:“莫非姑娘已发现了是何人?”
杜翠云道:“我也不知,但绝非无极帮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