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芷与“洞庭仙子黄琼”,归心似箭,直奔义母住所!数日内,他们走到了初遇“弃尘”的河边。
流水潺潺。
捣衣巨石依然还在。
可是却不见天生奇丑的“弃尘”。
季灵芷怅然四顾中,不禁放缓了脚步。
黄琼芳心微动,低声问道:“灵哥,你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
“看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说没想心思。”
季灵芷淡淡一笑,道:“快到义母家了,所以有些感触……”
黄琼半是紧张,半是喜悦地答道:“那太好了,我想她老人家一定很慈祥……”
“她老人家最是慈爱,我相信她定然喜欢你。”
“只是那位‘弃尘’姐姐的脾气是不是也好……”
“她么——”
“怎么样?”
“内心善良,心直口快,不过因为先天的缺陷,所以有些时候也许情绪不太好,你能了解这一点就行了。”
谈话之中,两人已经走到离竹林里许之处。
季灵芷用手一指,道:“就在那片竹林之内。”
脚下步法一紧,眨眼间已到了林外,两人身形如电,穿林直入,却不料放眼看处,两人几乎同时惊叫出声,骇得怔在当地。
这绕屋的竹丛,在上次“沧溟二十八神”偷袭的时候,已经全被斩倒,那些枯枝败叶,经冬犹存。
只是当中三楹精致竹屋,荡然无存,已经化成一片焦土!季灵芷骇得面无人色,黄琼更是六神无主。
他们在这片灰烬中仔细搜半天。
既无尸骨,又无遗物,根本没有半点迹象可寻。
季灵芷无奈之下,仰天发出几声劲啸,竟向四周喊到:“弃妹——弃妹——”
可是除了山野的回音外,别无应声。
季灵芷心思紊乱已极,义母与“弃妹”的影子,霎时浮上心头……可是她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意外,要怎样才能找到,这都成了一个不可知的谜。
他竟自怨自艾道:“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也不太迟。”
“琼妹,你说什么。”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没说话,那是谁。”
“是我。是我。”
季灵芷灵机一动,目光猛向竹梢中扫去。
只见那朱嘴金眼,毛色如玉的神鸟——玉翎使者,正在枝头向他凝望,一副怪他许久不归的神气。
黄琼初次看见这样神骏的鸟儿,不由得星眸连闪。
季灵芷却迫不及待地问道:“她们到哪里去了。
“你猜。”
“我猜不着,你不要淘气,快讲吧。”
“搬家了。”
“搬家——”季灵芷应声之下,不由得笑出声来,他一直是遭遇惊险意外,所以任何事情,都向不幸的方向猜测,就是想不到搬家这一点。
“玉翎,请你带路前去。”
“玉翎使者”马上鼓翼飞落他的肩头,问道:“她是谁?”
说完脑袋一歪,不住地打量黄琼。
黄琼爱极这能说人话的鸟儿,连忙报出姓名。
“玉翎使者”不住点头赞道:“好漂亮,好漂亮。”
黄琼也依样点头,答道:‘夸奖,夸奖。”
季灵芷归心似箭,一旁催促道:“以后黄姑娘要住在我家,尽有说话的机会,你赶快引路罢。”
“玉翎使者”这才一飞冲天,直向山锋射去,季灵芷与黄琼发力急追,大约经过顿饭功夫,来到一处山坡,密林掩映,根本看不到房屋。
季灵芷见那“玉翎使者”绕空而旋,不再前进,便即微带疑惑地问道:“到了没有?”
“到了。”
‘怎么找不到门户?”
“往里找?”
季灵芷和黄琼半信半疑,走向密林之内,仔细搜看下,才发现一条仅可空人的小径,就在寻丈之地,转了几个弯,马上发现了一座小屋。
这房屋深隐在树林中,虽然没有什么奇门布置,但却非常秘密,若非有人指引,根本不会发现,其构思之巧,真足令人叹服!季灵芷一愕之间。
两条身影瞬地闪出,一位是慈祥的义母,一位是奇丑的“弃尘”。
他禁不住眼眶一湿,拜倒义母膝下,道:“妈——你老人家好。”
“孩子,你怎么一别许久,也没音信,妈真是想念……”
母子相对唏嘘间。
“弃尘”脚下一飘,竟射到黄琼身前站住。
瞪着一双“鸳鸯眼”,死盯着对方,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黄琼虽听说这位“弃姐”相貌丑陋,可是她根本想像不到世间有这丑的人。
这张脸其白如玉,眼耳口鼻分开来看,都很端正玲珑,但这位置全都排错地方,使人见之毛发悚然,从心眼里感到恐怖,绝望,战栗。
她娇躯寒颤几下,立刻收慑心神,上前问道:“你是弃尘姐——?”
对方眼睫都不眨动一下,便用平板沙哑的嗓音答道:“不错,我是‘弃尘’,你是谁?”
“小妹名叫黄琼……”
“你跟他是什么——怎么认得?”
“说来话长,我……我”
就在黄琼嗫嚅之中,季灵芷正好与义母走了过来,予以引见,义母见黄琼生得楚楚动人,聪明柔静,见面就有几分好感,加上几句大方得体,诚恳亲切的问侯,更是对她爱怜不已,立刻微笑道:“真是怪逗人喜欢……灵儿说你也是无家可归,如不嫌弃的话,我有意收你为螟蛉义女……”
黄琼芳心中念头如电光石火般一转,娇面上稍感意外的表情乍现即收,马上露出笑容,轻折纤腰拜了下去,亲热的叫了一声:“妈。”
义母这番高兴自不待言,连忙伸手搀扶,笑道:“以后‘弃尘’也有个妹妹作伴……再说我们家里人丁稀少,多一个多一分热闹,等妈将来安定以后,准替你找个好女婿。”
这句话说得三个年轻人心头猛震。
季灵芷一时不便解释,只得装出没事人态度!黄琼对这句话大感意外,可是她有口难言,惶急中星眸一闪,直向季灵芷脸上扫来。“弃尘”双眼齐翻,一只大眼盯着季灵芷,一只小眼盯着黄琼,那张畸形怪脸毫无表情,但从眼光电闪中,可以看出她的心意也极为复杂矛盾。
义母高兴之中,并没注意到三人的反应,万分慈爱的说道:“你们也别呆站着,都到屋里来,也好讲话。”
一行四人,先后入室坐下,母子相逢,心头各有万语千言,只是不晓得从哪里说起,季灵芷首先打破沉寂道;“灵儿不知道老人家已经搬到此地,真是吓了一跳。”
“这都是你“弃妹”的主意,她恐怕再有江湖人上门寻仇,所以烧了竹屋,另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季灵芷心下恍然,更佩服“弃尘”细心机智,默然中又听义母问道:‘灵儿,你要找的那些江湖宵小,可曾找到没有?”
“这个——”季灵芷不敢实言,连忙支吾道:“找得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还要离家远行?”
“是有再去一趟的必要?”
“你上次对妈说过,你身负血仇,到底是什么回事?”
季灵芷心头一震,想不到义母对他无心漏出两个字,记得如此清楚,一时倒答不上话来。
义母见他变色沉吟,紧接问道:“你虽是我的义子,但妈对你与亲生骨肉无异,如果你有这种冤仇,妈也不能坐视不理,再加上你‘弃妹’,大家合力解决这件大事,总比你一个人好。”
季灵芷连忙朗笑一声道:“如果真有那样严重,早就请你老人家作主了……”
义母眼神一闪,正色反问道;“灵儿,你还是老实说出来罢,以你这样不会说慌的人,虽是故作镇静,但脸色上完全遮掩不了。”
季灵芷心弦剧震,但如将血仇始末和盘托出,义母定要亲自参加,他怎么也不能让她和“弃尘”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于是缓缓答道:“这……这灵儿家庭间的不幸变故……”
“不要紧,尽管对妈讲。”
“家父因病去世后,继母离家远走,带去了些祖传之物,灵儿只是想把这些东西索还而已。”
“哦?你的继母竟会弃你而去,而且带走传家之物,我记得初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又瘦又小,看来她对你不好……”
季灵芷面色骤变,但马上竭力忍住,应声答道:“是不太好……”
“不过她总算你的长辈,也不可以过份为难她。”
“这个灵儿知道,主要的是有些江湖人从中捣鬼,因此不得不多跑几趟。”
‘也许妈去跟她一谈比较好些。”
“啊——!你老人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她的为人——”
“她为人如何?”“不太讲理,如果你老人家去,也许——也许她乘机撒赖,尤其那班下三滥的武林败类更会引你老人家生气。”
义母闻言长叹一声道:“唉,妈是不愿去跟这些人见面……”
“所以灵儿这次回来,准备接你老人家去故乡奉养。”
“那太好了,可是你家还有什么人吗?”
“只有空宅一栋!”
“这样也好,我们大家都去正好重建家园……”
义母说话之间,眼光向枯坐身侧的弃尘和黄琼一掠,这才发觉弃尘从入房之后,一直瞪眼凝视着她(他)们的谈话,把黄琼冷落一旁,毫未理睬,于是带叱笑道:“弃儿你不要光管我们说话,也该陪你琼妹聊聊……干脆你带她各处走动一下,我们母子不有很多话要讲!”
“弃尘”如梦初醒,眼睛连眨几下,默然带着黄琼来到自己卧房落座,仍是毫无表情地问道:“琼姑娘……琼妹!你还没有答复我刚才的问题。”
说话间,虽将称呼改为“琼妹”,但语气平淡,缺少亲热的成份。
但黄琼却芳心中大为安慰,微一定神后,将她与季灵芷相逢的经过,委婉说出,但是有两点事情不曾提到。
一件是“海宫蛟女”与“白蕙”跟季灵芷的婚姻关系。
这件事,在她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使她不愿提起,她虽经正门各派掌门为媒作证,算得名正言顺,但想到这两个情敌,似乎有些影响自己的信心……
因此她不愿这件事破坏自己内心的快感。
而且女性特有的微妙直觉,暗中阻止她向这位“弃姐”和盘托出实情,虽则对方奇丑无比,但少说一点总是比较安全。第二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基于同样的理由,不愿过早说破。
在她这番低徊倾诉中。
“弃尘”一直是凝神细听,面色上时颦时喜,居然有了表情,等到对方说完后,间自激动地问道:“你说过‘海宫蛟女”赏了你一掌?”
黄琼不知对方何以对这件事情特有兴趣,立刻随便答道:“不错。”
“结果你遇上‘六合魔尊’,竟然学会了这种招法。”
“六合魔尊的招法并不如“海宫蛟女”的“秘魔神掌”,因为是跟灵哥学的,灵哥是跟“天龙圣僧”学的,他老人家佛魔合参功力盖世……”
“这我知道……如果你再遇上她,能不能胜得过?”
“不敢断定!因为小妹功力有限。”
“你愿不愿意教给我。”
“这个……”
“如果不愿意不必勉强。”
黄琼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可以,我相信灵哥决不会反对。”
“不能告诉他,你如向他提起我不高兴学啦。”
“嗯——好吧,这就算我们姊妹间的秘密。”
弃尘桀然笑道:“好,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她对这们美如幽兰的琼妹已经全心喜爱,迳自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地领着她四处游览去了。
翌日。
四条奇快的身形,如电射出这隐秘小屋!“玉翎使者”当先飞掠于半空之中,沿路搜索。
“弃尘”黄琼并肩而行,季灵芷陪着义母随后,四人俱是青纱蒙面,掩住真容。
因为季灵芷此番护送义母重故里,只想一路平安早到家乡,因此不愿为人识破,以防中途发生意外。
他既顾忌五魔手下的搜寻,而且不想与正门武林见面,因为正门首要人物无一不识‘洞庭仙子黄琼”,并已公认她是季灵芷的未来夫人,这事如果现在揭露,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幸亏义母生性仁慈,正不欲义子与武林人冲突,因此同意改装而行,黄琼深知他的心意自不反对,连机智绝伦的“弃尘”,也无异议,也许她不想以奇丑的面容示人,以免惊世骇俗……
也许是弃绝尘世纷争,根本没有跟外人见面的意思也许她别有一番心事……好在既有青纱遮面,上纵有表情,别人也无法看得出来。
四人结伴而行,自然不比季灵芷只身闯荡那样来去自由,何况他处处都要照拂义母,以免她再受风霜之苦。
因此既要寻觅食宿舒服的地方,又要避免武林人时常出现的地方,是以脚程虽快,但因时行时停,进展极是迟缓。
走了半月之久,一行人才来到湘江之滨。
立见两岸风景宜人,使人胸襟一畅。
义母一路被季灵芷奉侍照料无微不至,心中极感安慰,她似乎已经找到她失去多年的爱子,面对着一江春水,满怀喜悦之情。
黄琼生长洞庭中,对湖江自不陌生,面对着一江春水,不免勾起往事前尘喜悦之中略感惆怅。
“弃尘”的感想如何,外人无由猜测,她凝望着一江春水,似有无限深思……
季灵芷一路行来,心中战战兢兢,所幸者未生意外,面对着一江春水,反倒灵机一动,暗忖道:“想当年‘毒蜂玉女’(即黑衣圣母)带我父子离家的时候,也曾在隔故宅一日路程的地方经过一条河流,我何不乘船而行,可以免得沿路提心吊胆,而且这一带是“湘江王言家骥”的地盘,以他排帮的力量,寻找舟船易如反掌……”
心念中,即刻仿效‘湘江王”啸声传令的办法,向江面连发几声劲啸——义母好奇地转头问道:“灵儿,你这啸声是否招呼什么人?”
“我想看看排帮有无门下在此。”
“排帮……”
黄琼见义母一时沉吟,连忙答道:“武林中有两大帮,一是丐帮,一是排帮,丐帮南北都有,排帮以湘江沿岸为主,帮规甚严,势力也不小。”
“原来如此,妈也想起来了,可是灵儿与帮中有什么关系?”
季灵芷朗笑道:“我与排帮帮主相识,而且还算是挂名的‘长老’。”
“年纪轻轻怎么好担人家帮中“长老”,而且这帮主为人如何?”
“年轻有为,你老人家要是遇见他,就知道灵儿所言不假……”
数语交谈之间,遥闻江岸啸声连起。
只见一个雄壮身影,如飞赶到当地——这条劲啸身影来到当地停住,对这青纱蒙面的一行人,微现迟疑,凝目掠视,然后疾趋季灵芷身前,恭然垂手禀道:“门下王勇,参见季长老,因为长老有命在先,帮下不敢按规行礼,千万恕罪。”
季灵芷认出这壮汉正是“第一排排公王雄”的长子,随即一笑答道:“不必拘礼,你父亲,弟弟可好。”
“托长老的福,都很平安,不知长老相召有何差遣。”
“我有意从水路而行,你能否预备船只?”
‘门下立刻去办,决无问题,只是先请长老到上游五里的孝义集稍待一下。”
“这样也好,你就去准备船只好了。”
王勇垂手而退,但稍一迟疑后,停步禀道;“长老这几位同伴如何称呼可否见示?门下也好伺侯。”
“这位是我义母……”
王勇闻言肃然起敬,连忙上前大礼参拜,道:“门下不知太夫人驾到,务请恕罪。”
义母连称不必客气,王勇起身后,再度问道:“禀长老,这两位小姐如何称呼也请示知,免得帮主责备门下礼貌不周。”
“都是本人的义妹,但是这些事你都不要对帮主提起?”
王勇面上大有为难之色,嘴唇掀动却未应声,恭然行礼后,迳自沿岸如飞而去,一路啸声不绝,似是吩咐手下打点一切……
季灵芷等依照王勇所指方向而行,片刻之后,到了所说的孝义集,早有帮中门下守侯迎接,暂憩旅店之中等侯船只。
他们用饭住宿,全有帮中诸人照顾,不知不觉,天近黄昏,正在谈笑之间,猛听一个熟悉的口音激动叫道:“季兄别来无恙………”
立见“湘江王”步履如飞,匆匆赶到。
季灵芷先是剑眉一皱,生怕对方言语不慎泄露机关,但自己重遇故友,何尝不喜,连忙出室相迎,压低嗓音道:“我就是怕惊动帮主大驾,不料你还是亲自来了。”
“湘江王”大笑道:“你这长老不比平常,非本帮主亲自来接不可,而且你也别怪王勇,这是我有令在先,只人遇见季兄,一定要来禀告。”
“我并非怪他,只因亲送义母返乡不愿外人知道。”
‘决不致引起外人注意,你快引小弟拜见伯母大人。”
季灵芷灿然一笑,速速入室,这时义母等人已经除去面纱,经过引见之后,“湘江王”口称“伯母在上”纲头便拜。
义母一面客套,一面打量对方,见他人品端正,举止凝重,慈怀中颇为安慰,认为季灵芷交友不恶,深可放心。”
“湘江王”然后与“弃尘”,黄琼依次见过,落座说道:“季兄在衡山救了天下武林,两百余位各派掌门尊你为首,这番盛况可惜小弟未克参加,真是遗憾得很!”
季灵芷一听对方提起衡山大会,深恐谈到七老为媒之事,只得口中含糊作答,同时急将眼色向黄琼那边一掠。
谁知不掠还好,这个眼色之下,反使“湘江王”会错了意。
因为他在洞庭湖上曾与黄琼过招,以为季灵芷的意思是从中圆场,以免尴尬,竟然转头笑道:“还有黄姑娘双喜临门,在下未能到场恭贺,真太失礼……”
话音未落,黄琼已然默默低头,季灵芷目内寒芒如电,连连发闪。
“湘江王”猛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咽住下文,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显得分外沉寂。
只听“弃尘”轻咳一下,用她那沙哑的嗓音笑道:‘帮主不必客气,你是灵哥的好友,有话尽管明示,何况还是喜事,我现在请问这第一件。”
“湘江王”虽是不知其中微妙关系,但已然晓得失言,给对方这一挤更加为难,忙将眼光向季灵芷的义母掠去,不料她也在微笑点头,极为关心他的答复!于是故作镇静,缓缓答道:“黄姑娘被天下正门武林赠号‘洞庭仙子’这是一喜。”
“弃尘”用眼一瞟黄琼,报以微笑答道:“琼妹对于‘洞庭仙子’这个外号确很合适,再请问第二件。”
“第二件……是‘洞庭仙子’拜认了义母义姐,在下一步来迟,未能及早道贺,实在……实在抱歉。”
义母笑逐颜开,连称:“帮主太客气了……”
弃尘却浅浅一笑,表情颇为神秘,看样子她心中有怀疑,但并无妒嫉之意,这一路来的相处,使她对黄琼极有好感,她的心念中似是另有打算……
季灵芷却暗中轻嘘一口长气,改变话题说道:“武林大宴与衡山之会都不见帮主参加,是否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湘江王”面色微红,答道:“老实说并没有什么大事,只因本帮威望不足……”
“不见得吧?”
“季兄来去匆匆,当然不知其中底细,尤其在下为了帮中便于照顾,硬给你套上‘长老’的头衔,已经非常孟浪,再加上洞庭歼妖,可说全是季兄之力,因此小弟实在不便再讲什么……”
季灵芷答道:“想不到帮主这样客套连篇,不管我这长老是否挂名,也该明了内情,何况解救敝师叔“神通一指”多亏帮主。”
“这样我就实说了罢,本帮原不比丐帮那样驰名南北,加上早先被‘洞庭七妖’所败,更是衰微,如今虽承季兄援手,扫除大敌,但要建立本帮威信,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再则小弟功力有限,难以服从……”
“因此不但‘癸水教’的武林大宴,未曾相邀,连天下正门聚会也不会来请。”
“正是如此。”
“无灯大师与帮主昆仲交情颇厚,他怎会忘记?”
“先父与‘无灯大师’以晚辈论交,我兄弟当然又低-辈,而且衡山之会是由在‘武林大宴’中毒之各派首要参加,因此‘无灯大师’百忙中可能想不起来……而且就算他一人想起,但未经各大门派承认,也难于独断专行。”
季灵芷不由剑眉微轩,愤然说道:“武林中功力不如帮主的尽多,而且贵帮——不!本帮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我想不出不能跻身各派的道理。”
“湘江王”见对方把“贵帮”改称‘本帮”,显然非常关切,立刻面露笑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听义母对季灵芷发话道:“灵儿,既然言帮主曾经助你解救师叔,你就该替他拿个主意!”
季灵芷连忙恭然答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我对各门各派的这些细节并不太清楚,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来……”
“湘江王”随即说道:“办法是有,不过不好意思麻烦季兄。”
季灵芷义气深重,乐于助人,马上答道:“没关系,说出来尽可商量。”
“除非季兄教我几手绝招,使小弟胜过一两位大派掌门,他们决无异议。”
季灵芷未及答言,义母已先摇头微笑道:“这不像话,我们灵儿纵是功力不弱,也不以委屈帮主,再说他的年纪比帮主还轻,岂能谈得上这一点。”
“湘江王”连声应是,心中懊悔又说错了话,不禁面色微赤一倒是不假言笑的“弃尘”突然出声道:“我另外有个主意——”
此言一出,全室的人齐齐转过头来等侯下文,她接着说道:“灵哥既是排帮长老的地位,此事武林中人是否知道?”
“湘江王”立刻答道:“这是帮中便于接待的权宜之计,外人完全不知。”
“如果公开出去,各派想必不能小看排帮。”
“湘江王”心中万分赞成,但是有了两次失言的经验,不敢贸然表示意见,只将眼光向季灵芷扫去,看他的反应如何,刚一转头之间。
黄琼已然娇笑道:“弃姐的主意再好没有,各大掌门在衡山曾经要请灵哥开宗立派,被他推辞掉了,如果公开他是排帮长老的消息,绝对没有人再敢小看排帮。”
“湘江王”马上点头言道:“如果真让季兄担任‘长老’那是太委屈了,不过如不反对的话,我可将‘洞庭歼妖’的实情公诸于世,季兄在’帮中仍是超然物外,保持贵宾的身份,但江湖上对本帮决不致再有歧视的可能。”
季灵芷慨然朗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帮主对我恩义甚厚,在下岂能如此小气?我看还是等将来遇见各派掌门的时候,由我来向他们说明罢。”
这个答复,极为圆满,大家皆大欢喜中,季灵芷接着说道:“我目前一件事要帮主劳神。”
“湘江王’’大喜之下,诙谐地答道:“长老有何吩咐?”
“本人有意从水路转故居‘水云村”,希望帮主代为雇船。”
“早已准备去了,从这里到府上水程六百,坐船虽慢一点,但决不致有何意外,而且小弟准备亲送伯母回府……”
“帮主一定要送的话,送到下船的地方为止就好了,这是一个条件。”
“湘江王”心中微感惊异,但却不便细问。
当晚一宿无话,翌日江畔两条快船,在清晨中离岸而出。
直划破一江春水,如箭而去。
家园依旧。
人物全非。
树林间虽有初春嫩绿,生意盎然,但因幽僻至极,毫无人迹,仍显得份外的沉寂凄清。
季灵芷在这离家数里的地方,睹物恩人,想起了当日继母(黑衣圣母)带他父子弃家远走的种种情形,生似昨日发生的一般,不由得喉头发硬,目眶润湿。
亡父的遗容。
继母的狠相。
历历如在眼前。
尤其是传言已死的生母,记忆中慈颜已似一重幻影,但这重幻影,却特别引起他依恋之感。
心念中,不知不觉脚程暂慢,由领先变成了落后,。
而义母竟然领着二女如飞直行而去。
等他赶到庄院的面前,抬头处只见蛛网尘封,残叶遍地。
大门上一方横额,上刻‘水云村”三个金字,也是风雨斑剥,字迹模糊……
但义母等三人的踪影却全不见了。
季灵芷心头狂震,怔在当地,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错愕间,猛见大门上,灰尘乱坠,自内而开,黄琼探头说道:‘灵哥,快进来罢……”
“义母呢?”
“她老人家一直走到里面去了,弃姐正陪着她……”
季灵芷急忙领着黄琼飞步赶入这悄然无人的空宅。
他这座祖遗故宅,亭园广阔,但因本来人丁稀少,故仅有二十多间房屋,他俩人越过蔓草枯藤,残砖败瓦,片时即到大厅,立见义母呆立厅中,目光四处打量,面有迷惘之色。
季灵芷急忙上前说道:‘妈,这屋子空了几年,已是相当破败,你老人家是否中意?”
义母头也不回,顺口答道:“这地方很好……只是当日为什么不留下家人看守,以致风吹雨打,弄成这个样子。”
季灵芷脑海中立刻映出往日情景。
在他记忆之中,家中罕有访客,偶有一二,他也未曾见过。
除了已遭报应的恶贼——玉面飞狐赵世英——以外,还有数名仆人,他们都是鲜言寡笑,终日畏缩,就像一群幽灵。
而且在他们离家远走的那天,这些仆人突然全部不见。
他现在推测起来,这群人无疑已遭杀害灭迹。”
心念一动间,不敢直向义母表白,连忙低声答道:“灵儿已经记不大清楚,也许他们日久散去也不一定……”
“弃尘”也轻笑附和道:“房屋虽是脏点,但并不破旧,我们打扫一番找几个可靠佣仆,就可安居,只要妈合意就好了。”
义母目光仍是四处查看,面有迷惘之色,答道:“妈不但很合意,而且……说出来有点荒唐,我好像对这所房屋很熟悉一样。”
季灵芷眼眶中寒芒连闪,心头剧震,猛向义母发目望去,他突然感一种难以说明的奇妙情绪……
一个陌生而又亲切的人影,顿时浮现眼帘,他似乎已经找到了什么,但却无法把这个影子凝聚起来,仍似雾里看花,不太真切……
此时义母缓移脚步,穿厅入室,季灵芷满怀怅惘,与“弃尘”黄琼跟随身后,缓缓而行。
他们穿过了客厅,卧室……等处。
每到一处,义母总要对房中积尘盈寸的家具杂物,凝目细看,好像要从这些物件中搜寻那不可知的答案。
他们穿过了亡父生前的卧室,季灵芷热泪盈眶,脚步一移就想扑到床前,放声痛哭,但义母正在凝眸沉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使他不敢妄动——“弃尘”也是嘴唇紧闭,如有所感!黄琼满面凛然之色,默不出声。
她们从季灵芷的表情上,已经发觉这所空房中,包含着一段难以告人的秘密,很可能这就是一幕惨剧的舞台,显然个郎就是其中的主角。
但——义母的表情,更使她们震骇。她——一个失去记忆,来历不详,应该从未到过此地的人,为什么对眼前情景如此迷惘,如此沉思?难道“她”也与这幕惨剧有关?“她”到底是谁?“她”在这悲剧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走入季灵芷身前的卧室!房中陈设极为简单,一张小床,帐衾犹在,已被灰尘染成灰黑……
“弃尘”见状娇躯连战,哑声问道:“灵哥,难道这是你睡的。”
“不错。”季灵芷语音哽咽不清,但可以听出他胸中的愤怒!“你几岁离家?”
“十五!”
“十五岁还睡这样的床?”
“弃妹,我刚遇到你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你,我自小生得异常畸形,也许你以为那是安慰之词,现在你应该可以想像到我当年的惨状。”
“弃尘”闻言目光一动,平日故意矜持的表情,消失大半,叹息答道:“我实在没有料到!……真是误会你了。”
义母在到处细看中,也突地转头,指着卧床问道:“灵儿,这真是你的卧床?”语音激动,仍有不信之意。
“一点不错,这是灵儿以前睡的。”
义母闻言不再追问,仍以疑惑的眼神再度凝望室中一遍——但此房别无门户,显系最后一间,她几度徘徊苦想后,轻轻摇头,缓缓退出,季灵芷等三人自是恭敬相随。
仍然循着旧路,穿过各处厅房,走到面对庭园的檐下。
‘弃尘”嘘出一口气,道“好啦,我们计划一下,怎样来整理此屋,使它回复旧观……”话音未完,顿见义母怔然的眼神突地奇光暴现,竟自不理三人,默然转身疾走,身形快速之极。
三人惊愕莫名,齐飘身形如飞赶上。
只见义母以熟悉无比,毫不犹豫的神色,重又闯进季灵芷从前的卧房。
眼光四射下,喃喃自语道:“还有……还有……”
季灵芷骇然问道:“妈,还有什么。”
“应该还有一扇门。”
“门!没有另外的门,……灵儿记忆中没有……”
义母嘴唇紧闭,毫不答言,眼光突然集中在这尘土满布的小床。
片刻后,身如电闪,右手一扬——“哗”地将罗帐扯得随手飞裂!满室尘土如雾。
床后木壁上,露出一处曾经封钉的门来,如不细看绝难发觉。
这扇久经封闭的门户,进一步揭开了季灵芷充满苦痛的童年,他不禁一阵寒颤,骇然暗忖道:这扇门我实在记不起,可是又好像通到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心念中,更见义母身如灵燕掠空,越床直射,单掌推处,劈得尘埃进散,那扇钉封多年的房门,“哗啦”一声立刻向内裂倒。
义母的身形随即没入这黑洞洞的房内。
三个少年男女更不迟延,人影飕飕,齐齐电射而入。
只觉这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股陈年灰土之气,直伸鼻观,而且其中家具颇多,碍手碍脚。
四人于是各以过人的目力,凝眸四顾,然后分向木板钉封的窗户,发力扳拆。
立闻一阵木板碎裂声,此直彼落,如潮的阳光,直泻室中。
季灵芷竟然忍不住骇异之情,发出了一声惊噫!
只见义母凝立房中,满脸激动之色。
“弃尘”、季灵芷、黄琼三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房内锦床,妆台,衣柜等家具俱全,雕刻精雅,床前更有一张小孩的卧床,满堆凌乱的衣物。
义母首先拉开衣柜,里面乱塞着的衣物,随手泻出,大半多是紫色衣裳,她凝视一阵,检取一件贴身量试,竟然长短不差分寸。
然后,她打开妆台,一件件检视梳篦花粉,惘然摇首,回到床前坐下,双目盯视着小孩卧床瞑然沉思起来……
季灵芷目眶润湿,喉中似是塞着一团硬块,哽噎难言!“弃尘”等两人更是愕然无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顿时房内静得出奇,连一支花针坠都可听得清楚!蓦然间——义母双掌起处,将小床上凌乱衣服全部掀落,床底上竟然现出一个两尺长短,仰面而卧的小孩。
不!两尺长短,栩栩如生的布偶。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布偶抱入怀中,泪如断线珍珠,簌簌洒落,接着嘴辱不住掀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终于她像梦游般立起身来,紧抱布偶,轻轻在房中走来走去,光骤现凝滞,似乎心神徘徊在遗失记忆的门前,正在搜寻破门而入的锁钥——突然间——慈爱而凄切的摇篮曲声,从她口中低吟而出!季灵芷顿时热泪如倒泻天河而降,使他想起了“望天峰”头,拜认义母的一幕。
那是在峰顶罡怒号,奇寒彻骨中,他初次听到这母爱的呼召,那时他就有似曾在哪里听到过的异感,万不料又参这房屋中听见,他思潮紊乱至极中,暗自忖道:“不,这歌声我不但是在‘望天峰’听到过,以前也有……但记不起在什么地方……难道竟是此处不成……”
迷惘中,又见义母猛然停步,将布偶平举空中,木然盯视,突地目眶中异光暴现,歇斯的里地悲嘶道:“季孝慈!季孝慈!我儿你在哪里!”
声如夜雁哀猿,撼人心肺。
季灵芷马上全身一个冷颤,放声大哭,伏地跪答道:“妈,我在这里!这声别无人知的乳名,揭开了他一切前尘往事,使他多年疑案,瓦解冰消,原来这失去记忆,忘却姓名的义母,竟是他的亲生母亲“紫裳燕柳贞”
但“紫裳燕”却因刺激过度,反倒双目圆睁,似乎不相信眼前一切,只是全身抖战摇头叫道:“不,不,不,你骗我……”
随即目光涣散,双眼上翻,手中布偶疾坠地上,身躯更僵直地仰而倒去!‘弃尘’、黄琼悲恸饮泣中,双双疾飘身形扶住义母,与季灵芷合力,将她安置床上,顿时间一片哀哭悲呼,充满室中,各施内力为之解救。季灵芷一面催运功力,一面暗忖道:“她老人家受了如此重大的精神刺激,如果再又心神散乱,那岂非我的罪过……”
忧心如捣中,不住祈祷上苍,希望奇迹的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
“紫裳燕”终于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十六年来的噩梦,犹如过眼云烟,她又重回到久已失去的家乡,得回了死里逃生的爱子。
只见她双眸睁处,目光如炬,盯着季灵芷问道:“灵儿,你父亲现在何处。”
三人见状,惊喜交集,几乎是同声问道:“你老人家可完全好了没有?”
“妈完全清醒了,快答我的问题吧。”
季灵芷激动至极中,不敢正面答复,恐怕母亲坚持亲自出手,又生变故,于是牙关一咬,答道:“他老人家三年前因病去世……”
“葬在什么地方?”
“幽灵谷。”
“幽灵谷——!我记得江湖传言说那里有株万年灵芷,多少武林高手为此丧身谷内,你父亲并非贪宝之人,怎会葬在那里?”
“这因为……因为……我们得了一种无名怪病,所以前去求药,不幸父亲精力不支死去,我却蒙‘天龙圣僧’赐予灵症,而且收为弟子,传了武功。”
“哦——你师父真是好人。可是你说的继母是不是‘韩小香’?”
季灵芷料不到有此一问,心神猛震下,诧然问道:“你老人家见过她……”
“当然见过,那她竟然在你父亲死后,弃家逃走,果然不出我当年预料。”
“你老人家可否说详细一点?”
“那是很久的事情了,当时你还只两岁,你祖父去世已久,你亲曾离家数月时间,回来之后,神色恍惚似有难言之隐。”
“是否与韩小香有关!”
“不错,没有好久,她忽然找上门来,你父亲生性面软心慈,见到她极感为难,她竟然求我收留,愿为奴婢,我见她不但貌美年轻,而且神情可怜,因此答应让她暂留几天,再作打算。”
“结果怎样?”
“因为她处处讨人喜爱,一住就是月余,终于有一天,她露出了阴险的面目。”
说到此处,紫裳燕翻身坐起,目光凝视空中,似在回忆当时的景象。
季灵芷凝神屏气不敢打岔,稍停又听母亲长叹一声道:“那天我就坐在这里,灵儿你就睡在这张小床上,韩小香突然入室,说出她与你父亲已有……亲密关系,我当时羞怒交集,这贱人竟敢以阴柔指法,乘机点中为娘的“心经穴”,顿时……”
说到此处,“紫裳燕”目中怨恨至极,泣不成声。
季灵芷等三人更是不由自主,齐声骇叫,道:“怎么样?”
“顿时觉得双眼发黑,神志迷糊,幸亏贱人功力有限,手法欠快,为娘下意识中,双掌猛发,身形穿窗疾出……”
“以后的事情……?”“我恍惚觉得贱人也中了一掌!但以后的事情全记不得了。”
季灵芷泪如泉涌,道:你老人家总记得‘望天峰”认我的事情吧,灵儿竟然认不出母亲,真是罪该万死。
“不,这不是你的错,妈不怪你,而且我也记得初遇‘弃尘”的事情,那次妈陷身绝谷,多亏她救我脱险,总之你们都与我亲生无异,只是——韩小香这贱人盗物逃走之事可恕,虐待你父子之罪难饶,灵儿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季灵芷连忙答道:“她……她已经知道错了,而且灵儿可以处理这件事情,你老人家尽管放心,但是据说我家有本‘剑谱’,妈可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这剑谱现在什么地方?”
“妈不知道。”
“那老人家是说它不见了。”
“不,我从来没见过,只是听说你祖父曾经得一本剑谱,他老人家未能了解全部奥秘,因此你父亲也只学得一部分……”
“这样说来,这剑谱失踪了。”
“这是一个谜,连你父亲生前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季灵芷不尽大感失望,看来这本剑谱已如石沉大海,神秘地从人世中消失了。
这时“紫裳燕柳贞”神志全复,坐在床沿,她纵目四望中,只见那具布偶跌落在床边,随即弯腰拾了起来。
立见年亲手所制的玩具,因为年深日久,针线朽断,就在失手坠地的时候,裂开了一道缝口。
季灵芷缓缓伸手接过,激动地说道:“这是我幼儿时代的侣伴,对不对?”
“紫裳燕”点头道:“因为家中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妈做给你玩耍。”
“真是巧夺天工,可惜破了。”“弃尘”柔声插言道:“没关系,我有空可以将它缝好,这是一个宝贵的纪念品。”月余光阴,如飞度过。
“水云村”经过整理之后,渐复旧观,黄琼的武功在季灵芷的指点下,日有进境,间接的,‘弃尘”又从黄琼处学得掌法,但季灵芷除了奉事慈母之外,更是痛心杀父血仇。他焦急于失踪的剑谱,以及“逆转五行大法”等事,禁不住思潮汹涌,寝食难安。
这天,他独处室中垂首沉思——突见“弃尘”手持布偶而入,激动不已地说道:“我找到……这个金锁……”
说时,纤手伸处,掌中金光闪烁,托着一片奇形金锁,状如“如意”上的“云头”。
季灵芷见这金锁只是幼儿所佩之物,似不出奇,但以“弃尘”的生性素来冷静,竟然激动如此。必有原因,也就伸手接过细看,立见上面刻着四行凸出字迹道:“万寿无疆松鹤遐龄观音护佑主寿且宁”
像他这等颖悟,自然一看就懂其中含意,立刻朗笑致谢道:“弃妹,你可能帮我解开一个哑谜。”
“是不是这四句颂词上,表明出“万松观主”的四字隐语?”
“完全对。”
‘你知道‘万松观’在哪里?观主是谁?”
“我早见过了。”
“这……”
“弃尘”的话未说完,季灵芷身形如电,早已纵入“紫裳燕柳贞”房中,高声问道:“妈,这金锁是谁送的。”
“紫裳燕”接过细看一遍,答道:“这是你祖父遗赠之物,你在哪里找到?”
“弃妹在玩偶中找到的。”
“啊,妈想起来了,你祖父说过不可给外人看见,所以我将他缝在玩偶里面,如果你们不找出来,妈真忘记了。”
季灵芷立刻指着字迹,禀明曾遇“万松观主”等事。
“紫裳燕”不禁愕然问道:“你怎能确定剑谱就在该处?”
“灵儿不敢确定,但见到“万松观主”一定有所收获?”
“你准备现在就去拜访观主,查问此事?”
“请母亲允许……”
“好吧,可要一路小心。”
灵儿遵命,季灵芷将金锁妥藏怀中,恭然退出室外,但刚走到庭院中,立刻疾展奇奥身法,但见一道黑影,冲霄直上,迳朝‘万松观”方向电射而去。
以季灵芷这等奇快的轻功,加上轻车旧路,一路无阻。
此时已然遥见青松翠柏,环拱着“万松观”。
喜极中,足下连飘几个大步,已到观门。
只见毫无人踪,四下里出奇的沉静,连那观门也是双扇紧闭。
季灵芷伸手三叩门环——“咯”!“咯”!“咯”!数声脆响,随即荡漾于沉寂中,分外震人耳鼓。
一会儿工夫。
观门“轧”然半开,一名年轻诚朴的道人,面带惊惶,探头问道:“施主找谁?”
“在下季灵芷,特来拜谒观主‘静修道长’。”
这道人微一沉吟道:“请施主少待片刻,小道先行通禀。”
说时侧身将季灵芷让进门来,然后脚步匆匆,转身自去。
季灵芷应前殿抄手凝立了盏茶时分,然后又出来一个中年道人,稽首问讯,语音微带激动地说道:“季施主别来无恙。”
季灵芷一见这位道士,便是上次来观时引路谒见观主之人,便即朗笑答道:“在下来得匆促,不知贵观主近日可好?”
中年道人脸色突地一变,表情颇为复杂,稍停一下答道:“家师么——”
季灵芷不由面色一凛,急忙问道:“令师怎么了?”
“他……他老人家……大病一场……”
“如今呢?”
“托福痊愈.”
季灵芷不由轻舒一口长气,答道:“如此甚好,是否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拜见令师。”
中年道人眼神一扫对方,又现出惶惑的表情,嗫嚅答道:“不,不,家师还要收拾一下,少时自然有人来请……
还是委屈季施主多坐片刻……而且……”
话到一半,却又咽住不说了。
双方枯坐了足了顿饭时间,才听内厢步履声响,那开门的小道,惶恐禀道:“师祖请季施主玄房相见。”
季灵芷这才拂衣起立,随着长少两个道士,迳向后厢而去,他心念一动,暗地思忖道:“看样了‘万松观主’这场病一定厉害,否则不致闭门谢客,而且弟子们神色张惶,这中年道人眼光中更有恳求之意,但却显得犹豫不决……
不管怎样,只要我能帮忙决不令他们失望就是……”
心念中,又听那中年道人低声说道:“季施主,前面便是玄房,请你移驾自去,小道我未奉法谕,不敢擅入了。”
季灵芷俊目一扫,果见两丈以外便是观主私室,于是略一点头示意,迳自飘身门首,扬声道:“晚辈季灵芷,叩见观主。”
里厢立刻传出苍老衰弱的嗓音,答道:“季少侠么,请进……请进……”
季灵芷轻移脚步,迈入房中,只见帘幕低垂,光线黯淡,万松观主‘静修道人’垂头盘坐禅房,似是十分衰颓。
而且他白发微蓬,伛腰偻背,面容虽不消瘦,却露出姜黄之色,显然是大病初愈,精力未复的样子。
季灵芷回忆上次相见之时,对方虽然未习武功,但经多年清修,也是神清气足,神采矍然,不料竟然一病如此,不由得心头猛震,关切问道:“观主法体欠安,是否在下有扰静养。”
“不,少侠来得正好,贫道盼望甚久了。”
“哦。”
“阁下请先坐下,我……咳,咳,有许多话要讲。”
说时微微伸手一指禅床对面的座椅,季灵芷谢落座,心中颇为激动的,静听对方下文如何。
“万松观主”头部缓抬,一双已盲双眼向他一照,继续说道:‘请问季少侠,令祖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季灵芷出道以来,无人盘过他的家世,不尽犹豫道:这——”
“少位请莫猜疑,贫道早年未瞎的时候有位恩友,也是姓季!为要明了少侠与他的关系,故而动问……”
“在下的先祖,上‘浩’下‘然’,先父是上‘镇’下‘南’,不知观主与哪位先人相识!”
“令祖‘无敌剑客’曾救贫道一命,故有交往。”
季灵芷忍不住心头激动,脱口问道:“老前辈,先祖是否有本……”
他刚要说出‘剑谱’二字,猛然自觉孟浪,忙不迭地改口道:“……是否有事相托?”
“这个么,慢慢再谈吧,请问少侠家中还有谁人。”
“家母——”季灵芷突然无意中泄露秘密,连忙忍住,但‘万松观主’竟也全身猛震,大声问道:“哦,令堂还在人世?”
季灵芷天性纯孝,自然不能用母亲已死这类诅咒的话来推诿,何况对方还是先祖旧识,于是改容答道:“不错,家母托福平安。”
“现在何处?”
“现居——故乡!”
“万松观主”脸色稍定,续道:“令祖当年留下一物在此,说是由他后人来取,幸亏少侠及时赶来,否则——”
“怎么样?”
“这个秘密将与贫道一起葬埋,只好留待有缘之人了。”
“老前辈信义如山,季家三代均所感激,现在可否请观主交与晚辈。”
“慢来,先请少位将凭证交与贫道一验。”
“凭证?”
“不错,它也就是开启此物的锁钥。”
季灵芷心念一动,自怀中取出‘金锁’,问道:“是不是一片金锁。”
“正是,少侠如有此物,才算真确。”
季灵芷双手递上金锁,只见“万松观主”用指尖细细抚摸,口中默念着锁上凸形文字,顿见面泛红潮,笑容可掬道:“就是它,你果然不是冒充之辈。”然后将金锁慎重的双手送回。
季灵芷立刻朗笑道:“老前辈果然细心得很。现在可否将详情见示。”
“慢来。”
季灵芷被他这第二“慢来”,弄得俊面一红,幸亏对方双目不明,无法看见他尴尬的表情,对方更提出一个意外的要求道:“贫道先要考考少侠的功力。”
季灵芷这下真是满头雾水,骇异到极,不禁暗自惊讶道:“听说对方只是清修道士,而且外表上更非习武之人,现在居然要试我功力,难道观主是身怀奇功,藏而不露么?那他这样未免太不可想像了。”
于是强忍骇愕之心,半信半疑地说道:“原来老前辈武功超人——”
“不,不,不,不,贫道若有一技防身,当年也不致瞎了双眼。”
“这是怎么讲?”
“贫道昔日去游江湖,被武林败类伤了双目,幸亏令祖救得残生,因此他后来在本观秘密收藏了一件重要物品,贫道当然不辞生死也要守护……”
“到底是什么东西?”
‘贫道双目不明无法看见,只是令祖曾经说过,此物对于普通人一文不值,但如落在武林元凶首恶掌内,必然引起一场浩劫,流毒无穷,少侠既是季家后人,可有一点线索!”
“也许是宝剑奇兵。”
“不见得,从前令祖就在这房中亲装秘室暗锁,当时只有贫道一人在旁,曾经替他代捧过一只尺许见方的木盒,如是兵器不但装不下,也不会那样轻。”
季灵芷不禁朗笑道:“如此说来,必是拳经剑谱之类。”
“万松观主”也是笑容突现,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观主刚才说是要试晚辈功力,不知如何试法?”
‘这试验之法,也是令祖所留,共有三种。”
“哦。”
“我们现在一样样试,先请你到床下搬出右边的那只木箱来。”
季灵芷不晓得其中奥妙如何,但仍依言从床下取出木箱,轻轻在“万松观主”膝前搁下,只见此箱二尺见方,纤尘不染,想是经常打扫所以甚为干净。”
对方随即伸手从腰间解下两枚钥匙,挑出一把道:“再请你打开箱子。”
季灵芷立即依言启锁开箱,其中仅放着两块经约尺五的圆形木盘。
“少侠可识此盘是什么物件?”
“奇门遁甲,天地二盘。”
“你可知其中变化。”
“略知一二。”
“那么,请你把它装起来罢。”
季灵芷不假思索,便将天盘安放地盘之上,更发现二盘之中夹着有三十颗棋子一样的圆木,各刻天干地支以及八门字样。”
“万松观主”双手摸着盘上刻就的纹路,将它旋来旋去,一面说道:“少侠想必精通此中玄机,现在贫道摆出一盘阵式考你,按着时辰来讲,此阵只有一个最好的方法可以进出,希望你不要大意走错,如错了一点的话……,’“怎样?”
“就算输了。”
“那第二种试验就没有机会再考,对不对?”
“万松观主”一面细心地安放“生”、“死”、“惊”、“开”等八门,以及天干地支之数,一面歉然答道:“不错,那就只好请你回去。”
季灵芷对这尚未摆完的奇阵,已然发觉极是复杂,不禁闻言惊噫出声。
“少侠不要见怪,这是你令祖的遗言,贫道只是遵命行事而已。”
万松观主边说边摆,起先是下手如飞,可是越来越慢时而垂首苦想,时而伸手摸索已经排好的木子,经过两个时辰,手中还有一子不曾放下,已然鬓角见汗,面红耳赤。
季灵芷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专心看着对方下子方位,也感到周身烦热,胸头微觉发闷。
抬头处——眼见观主神态紧张到极。
右手的二指夹着最后一颗木子,悬空微摇,三落三起,就是放不下来。
左手更是五指并用,不住地摸索天地二盘……
就这样考虑了足有一个时辰,未见决定。
季灵芷即从‘天龙圣僧’处学得不少易理,而且天性颖悟绝伦,此时已然猜得这种考法的理由何在,而且断定先祖所遗必是剑谱。
因为此阵出入路线虽只一条,但过程复杂不容许走错一步,这也就代表一种高深剑法中的脚伐身位,不能悟出其中惜理就难将剑全部学好。
至于阵虽未摆完,他已有了九成把握,可以断定最后一子必落何方,只是不便明言而已……
等待中,倾头一看门外,只见天已昏黑,不由暗自急道:“看起来这些考法都不简单,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万松观主”病体刚好,可别把他累坏了……”
心念起伏间,他那武功奇高的直觉上,忽然产生异样之感,似乎附近另有生人存在,只是目力所不能到而已。
功夫不大,果闻“砰”的一声脆响。
“万松观主”惊叫道:“呀——;季灵芷悚然回头,脱口问道:“什么事?”
“贫道果然摆出来了,少侠请看。”
季灵芷低头看去,也发出了一声惊叫!原来对方在他转头之间,换过了“生”“死”两门方位,一切只有从头想起。
这一来,又轮到季灵芷大费心机,凝神苦思。
足费了大半个时辰,他俊面冷汗直流中,忽露朗笑之容说道:‘我想出来了。”
“有把握吗?你不妨再考虑一下。”
“用不着,晚辈确已识破阵,观主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指给你看……”
“贫道看不见。”“我的意思是敲给观主听,你既熟悉此阵,而且听力过人,必町听见晚辈在木盘上敲的响声。”
说毕,就用金锁一路点着穿阵而出的路线,敲出连串脆响。
“万松观主”倾耳细听中,脸上表情变化不已,由怀疑转为惊奇,由惊奇转为喜悦,等到最后一响在“生门”上敲完,竟自长叹说道:“真是一步不错,令祖当年也这样走过一次。”
讲到这里,笑容渐收,以不太满意的口气问道:“你认为这是最好的出阵方法吗?”
“观主不是刚说先祖当年也是这样走过……”
对方立刻激动地答道:“不管我刚才讲过什么,请你直接答复我这个问题。”
季灵芷眸内寒芒连闪,对着天“天地盘”盯视片刻道:“晚辈认为还有一个办法。”
这句话不异石破天惊,“万松观主”身躯狂震,紧接问道:‘还有一个?”
“不错,还有一个。”
“这两个办法,那个最好。”
“要过此阵不能单按时辰来算,还要参照方位,因此按照逆转五行之法,可以另辟一条路途。”
对方更是惊上加惊,骇道:“什么,你懂得逆转五行这法。”
“晚辈并不真算懂得。”
‘那你怎会想得出来的?”
“以前曾听师叔潜龙圣僧提过,所以私自揣摩,稍有一点心得,这只好算是偶然巧合而已。”
“这样再请少侠实地走一遍。”
季灵芷马上手持金锁,点路入阵,但刚敲了三两响,对方立刻喝止道;“这样不行,贫道学识有限,恐怕跟不上你。”
季灵芷答道:“那么我牵着老前辈穿宫过阵好了。”
随将右手食指,轻轻向对方手指一触。
“万松舰主”上顺着他的点引,将手指摸到“天地盘”,哪晓得所落部位,正是“死门”,不由皱眉问道:“少侠,你没弄错吧。”
“我想不会错,观主跟来看看再说……”
于是季灵芷的手指在前缓缓而移,观主手指随后,果真曲曲折折从“生门”走了出来,硬是一步不错,但对方似是仍不放心,又要季灵芷再走两遭,终于惊叹连声道:“后生可畏,我这才真的错了,现在我可将真正的秘密告诉你。”
“什么秘密?”
“令祖当年就是想不出第二条路线,因此他认为无法参悟那种上乘武功……”
“如果晚辈也想不出来。”
“只好请你回去。”
季灵芷高兴得一笑道:“现在可否请示第二种考法。”
“那是当然,不过时下天色已晚,还要叫我徒儿掌灯后方能试验。”
季灵芷这才发觉房中完全已昏黑,他刚才一心注意阵图,全靠的夜能物的眼力,方能看清,于是歉然道:“观主久病新愈,需要休养,不如等明天再来。”
“没关系,贫道此刻精神很好,不必拖延时间。”
随即对外厢叫道:“徒儿掌灯。”
只听他话声中气力大为充沛,也许是因为心神兴奋的关系。
片刻后,那中年道人捧灯入房,举止恭敬之极,竟然不敢抬头仰视二人,“万松观主”更命他点起十几支巨烛,照得满室雪亮。
等这中年道士退出后,他立刻对季灵芷说道:‘现在请把第二只木箱取出来。”
季灵芷收拾了“天地盘”,放入床下,然后将第二只搬到禅房上将锁打开,只见其中共有两扎物件。
一札是尺半长的极细竹枝,尖头各系一枚小铃。
另一札也是小铃,铃尾上尚有尺许丝线。
于是开言问道:“这件想必是考我轻功用的物品?”
“猜得不错,你先将竹枝插在地上小孔之内。”
季灵芷伸手取出竹枝,立闻小铃叮叮震响,不绝于耳,然后弯腰下地,插在凿好多年的孔内。
一共二十四支刚好插入二十四孔。
但在他插好最后一次,准备伸直腰部的时候,忽然间下意识的异感又起,他似乎觉得这房间的附近,另有主人存在!心念中,身形如电射近“万松观主”身侧,藉着铃声掩盖,压低嗓音道:“观主——”
话刚出唇,双方被他这的动作,惊得身形一歪,问道:“什么……什么事?”
“我好像觉得此室附近另有生人。”
“不……不会吧?……你……是否听见什么响动?”
听是没有听见,但直觉上有此感应。”
“万松观主”惊魂稍定,说道:“我观中决无生人,如果有的话,以贫道的听力,应该早就发觉……”
“不是晚辈多疑,这种感觉现在还有。”
“哦。也许是我的门徒也不一定。”
观主说到这里,立朝外面高声叫道“来人啦。”
那中年道士脚步沉重,踉跄奔入,竟被这声大叫骇得周身战栗,一时说不出话来。
观主马上沉声问道:“你们在外面搅什么?”
“师父与客人尚未用饭,所以我们几个在外面伺侯。”
“用不着,带着他们走远点。”
中年道士骇得面无人色,连声答应,慌忙往外就走,但刚到门外两步,又听观主暴喝道:“回来,你快传我的法谕……”
“是,是,”
“任何人都要远离此室,否则重罚不贷,”说到此处,“万松观主”额露青筋,声色俱厉,尤其是“任何人”这句话,更是一字一顿,分外有力。”
中年道人悚然领命去后,果闻外面人声足音远远退出,季灵芷心头异感,也随之消失于无形无影。
观主略一定神,随即说道:“敝徒等不知分寸,打扰少侠,真正抱歉。”
“打扰宝观的是晚辈,观主未免言重,现在我请问一下,这些丝线小铃应该是如何的安放?”
“请少侠抬头观看。”
季灵芷依言抬头,便见天花板上,钉着二十四枚小钩,整齐无比,问道:“想必是要把这些都挂上去?”
“很对。”
“可有什么规定?”
“先从竹枝上起步,顺着次序,踏一支挂一个,枝不能折,线不许断。”
“这都可以,但是铃子可不可以响?”
“就是要响,否则贫道听不见了。”
“时间限定多少?”
“一百下脉膊跳动。”
‘好。”
好字未落,已闻第一响铃声,清脆传来。
季灵芷尽展师门无上轻功,只见身如踏空而行,曼妙得令人难以相信。
随闻铃声一上一下,此起彼落,节奏极有规律,片时之后,全部挂完,季灵芷微笑中飘然点地,气定神闲地问道:‘观主,脉膊数到多少?”
“九十九。”
季灵芷到底少年心性,见这第二关安然通过,自是暗中得意,不料对方接着一声叹息,骇得他心头一凛,问道:“难道这也有另外的办法不成?”
“这倒不是,贫道叹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少位功力可称将门虎子,比上辈更胜一筹,“无敌剑客”应可放心了。”
季灵芷马上正色答道:“晚辈实在不敢自比先人,我的功力都是奇遇中得来,全靠恩师等的教养,如果单凭苦练的话,定然赶不上先祖。”
“少侠孝道可嘉,真是难得,现在我再考你第三件,也就是最后一种试法。”
“请观主明示晚辈应该如何准备?”
“不需要准备别物,只要用你带来的金锁就行。”
季灵芷掏出这孩童所配之物,再度细看一遍,讶异问道:“用金锁试验什么?”
“考你的内力劲道如何!”
季灵芷不禁剑眉一皱,暗忖道:“黄金虽不值什么,但此物是先祖所赐,如果用内力去毁坏他,岂不罪过?可是这考验之法也是先祖遗命,不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