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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论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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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别人的闲话,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过程不太感兴趣。

问: 闲话有显露自我的功用,尤其是在将别人暴露给我们看的时候。严肃地讲,何不通过闲话来发现真相呢?“闲话”这个词一直以来名声不好,但我不会因此而不敢谈论。

克: 我好奇我们为什么会说闲话?原因不在于它暴露了他人。再说为什么他人必须暴露给我们?你为什么想探知他人?为什么这么关注他人?首先,我们为什么会说闲话?这是一种不安。不是吗?就像担心,这是内心不安的表现。为什么好管闲事,想要知道他人在做什么、说什么?说闲话的心非常肤浅,不是吗?——好奇走错了方向。提问者似乎认为,通过对他人的关注,关注他们在做什么、想什么、表达什么,就会暴露他人的真相。但如果不了解自己,我们能了解他人吗?如果不了解自己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做事方式,我们能判断他人吗?为什么这么关注他人?想打探别人的想法、感觉,对之说长道短,实际上,这种欲望不正是一种逃避吗?这不正提供了一个逃避自我的途径?这当中不是还有一种想要插手别人生活的欲望?不多管别人的生活,不插手别人的生活,我们自己的生活不是已经够棘手、够复杂、够痛苦了吗?我们还有时间去用那种残酷、丑陋、飞短流长的方式琢磨别人?我们怎么会这样?你们心里清楚,每个人都这样。实际上每个人都对他人说长道短。为什么?

我认为,首先,我们说别人的闲话,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过程不太感兴趣。我们想看看别人在做什么,说好听点,也许是想模仿别人。我们说他人的闲话,一般都是在说别人不好,但往好里说,也许是想模仿别人。为什么我们想模仿别人?那不是完全表明了我们自身的极度空虚?想要刺激,想往外寻求刺激的心,就是穷极无聊的。换句话说,闲话就是一种刺激,不是吗?我们沉迷于此。也许这种刺激不太一样,但其中始终存在着寻求刺激和消遣的欲求。如果真正深入探究这个问题,就要回到自身,我们发现,那是因为我们真的非常空虚,我们是在通过谈论别人寻求外在的刺激。下次你说别人的闲话时,逮住你自己;如果你意识到自己在说别人的闲话,那会是一次揭示自我的极好机会。不要掩饰,说什么你只是对别人好奇罢了。那表明你不安、躁动、空虚,表明你对他人缺乏真正的深度的兴趣——那种兴趣无关闲话。

下一个问题就是,怎样停止闲话。那就是下一个问题,不是吗?如果你意识到自己在闲话,你将怎样停止?如果那已成习惯,一个日复一日的陋习,你要怎样戒掉它?你问了这个问题吗?当你发现自己、意识到自己在说他人的闲话,意识到它的全部启示,你问了自己“我要怎样停止”吗?你一旦意识到自己在说他人的闲话,它不就自动停了下来?完全不会出现“怎样”的问题。只有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才会有“怎样”的问题。而说他人的闲话,正表明了觉察的缺乏。下次说闲话时,你自己可以做个试验,看看当你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意识到自己没管住舌头时,你是怎样立即快速地停了下来。这并不需要痛下决心。唯一需要的就是去觉察,去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并看到其中的启示。不必谴责闲话或为它辩护。觉察它,你会看到自己立刻就不再继续;因为它向我们揭示了我们自身的行为方式、我们的行动和思考模式;在那样的揭示中,我们发现了自己——比起去说别人的闲话,说他们在做什么、想什么、怎么做的,这重要多了。

我们大部分人,每天读报纸,满脑子都是闲话,全球的闲话。这完全是逃避自我,逃避我们自身的琐碎、丑陋。我们以为,通过对全球事务的表面关注,我们会变得越来越智慧,越来越善于处理自己的生活。显然,这一切都只是逃避自我的途径,不是吗?我们内心是那么空虚、肤浅;我们被自己吓坏了。我们内心实在匮乏,闲话就成了我们丰富生活的消遣,成了逃避自我的出口。我们试图用知识、仪式、闲话、集会——用无数的逃避之途,填满内心的空洞,所以逃避成了最重要的事,而不是了解“实情”。了解“实情”需要关注;了解内心的空虚、痛苦,需要极大的关注而不是逃避,但大多数人都喜欢这些逃避,因为它们比较舒服,比较愉快。还有,如果我们认识了自己的真面目,就会觉得很难办。那成了我们要去面对的问题之一。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当我认识到自己的空虚、煎熬、痛苦,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怎么处理。所以我们就求助于各种逃避的途径。

问题就是,要怎么办?显然,当然,我们不可以逃离,逃离是最荒谬、最幼稚的反应。然而,当你面对自己的真实,要怎么办?首先,可不可以不否定、不辩解,而只是与它共处,与你的真实共处?那相当不容易,因为头脑会寻求解释、谴责和识别。如果这类事情一概不做,就只是与实情共处,那就如同接纳某个东西。如果我接纳自己是棕色人种,事情就到此为止。但如果我渴望自己变白一点儿,问题就出现了。接纳实情是最难的事;只有不逃避,才能做到这一点,而谴责或辩护都是一种逃避。因此,如果我们了解了我们为什么说闲话的整个过程,认识到了其中的荒谬、残忍和种种,那就素心面对自己的真实;然而,我们不是想摧毁它,就是想改变它。如果不这样,只是去了解它,彻底与它共处,就会发现它不再那么可怕,然后就有了转变现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