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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论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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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说知识或学问是障碍,是藩篱,那并不包括技术性知识——怎样开车,怎样操作机器——也不包括那些知识带来的效率。

问: 学问和知识是障碍的说法,毫无疑问,我是从你那里得知的。它们对于什么是障碍呢?

克: 显然,知识和学问对于了解崭新之物、无始无终之物、永恒之物是障碍。发展一项完美的技艺并不能让你变得有创造力。你也许知道怎样画得出色,你也许有技巧,但你可能不是个有创造力的画家。你也许知道怎样写诗,技巧无可挑剔,但你可能不是个诗人。做一个诗人意味着能够吐故纳新,意味着敏于感受一切新鲜之物,不是吗?对于我们大多数人,知识或学问已成了一种瘾,我们认为通过求知我们会变得有创造力。头脑充斥着事实、知识——它还能接纳崭新的、倏然而至、即时而生的东西吗?如果你的头脑充满已知的东西,还会有空间来容纳属于未知领域的东西吗?显然,知识永远是已知之物;而我们背负着已知试图了解未知,了解那些不可测度之物。

举个例子,举个我们大多数人碰到的常见之事:那些宗教人士——暂时不管那个词的确切含义——试图想象上帝是怎样的,或者试图思索上帝是怎样的。他们遍览群书,他们读了各种圣人、大师、圣雄之类的人的经历,他们竭力想象或感受别人的经历是怎样的,也就是说,他们试图用已知来接近未知。可以吗?你能够思考那些不可知的东西吗?你只能思考那些你已经知道的东西。但眼下的世界却是这样不可理喻:我们以为,如果有更多的信息、更多的书、更多的事实、更多的印刷品,我们就会明白晓悟。

要觉察非已知投射的东西,就必须通过了解来消除已知。为什么头脑总是固守已知?不就是因为头脑在不断地寻求确定和安全吗?它的本质就是囿于已知,囿于时间的。头脑的根基就建立在过去之上,建立在时间之上,这样的头脑又怎样能经验到永恒?它也许会构想、规划、描摹未知,但那完全是胡闹。只有当已知被领悟,被化解,被放到一边,未知才能到来。这很难做到,因为你一旦获得某个经验,头脑就会把它解读成已知的用语,使它沦为过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每一个经验马上就被解读为已知,被命名,被制成表格,被记录下来。所以,已知的活动就是知识,显然那样的知识、学问,就是一个障碍。

假定你从来没有读过书——宗教的或是心理学的书籍,而要你去弄清楚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你会怎样开始?假定没有大师,没有宗教组织,没有佛陀,没有基督,你不得不从零开始。你会怎样着手?首先,你必须去了解你的思维过程,不是吗?——而且不去把你自己、你的思想投射到未来并制造出一个取悦你的上帝;那就太幼稚了。所以,首先你必须去了解你的思维过程。那是发现任何新东西的唯一方法,不是吗?

当我们说知识或学问是障碍,是藩篱,那并不包括技术性知识——怎样开车,怎样操作机器——也不包括那些知识带来的效率。我们所考虑的是截然不同的事:那种多少知识或学问都带不来的创造的幸福感。要富有创造力,就这个词最真实的意义上而言,就是要一刻接一刻地从过去中解脱出来,因为正是过去一直在给现在带来阴影。只是固守知识,固守别人的经验、别人说过的话——不管此人有多伟大——并试图让自己的行为接近那些,所有这一切都是知识,不是吗?但要发现任何新东西,你必须从自身开始;你必须踏上一个完全脱离尤其是脱离知识的旅程,因为借助知识和信仰很容易就可获得体验,但那些体验不过是自我投射的产物,因此是完全不真实的,虚假的。如果你自己去发现什么是新的,背负陈旧的东西就没有好处,特别是知识——别人的知识,不管多了不起的知识。知识是你用来保护自己、获得安全的工具,你想要非常确定自己拥有与佛陀或基督或某个谁同样的体验。但是一个不断用知识保护自己的人,显然不是一个真理的追寻者。

发现真理,并没有现成的路。你必须驶入未知的大海——这样做并不沉闷,也不冒险。如果你想找到新东西,如果你在实验着什么,你的头脑必须非常安静,不是吗?如果你的头脑满满当当,充斥着事实和知识,它们就会阻碍新事物。困难在于,对于我们大多数人而言,头脑已变得如此重要,如此不可或缺,以致它不断地干扰任何可能的新事物,干扰任何可能与已知共存的事物。因此,对于那些试图寻求和了解永恒的人而言,知识和学问就是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