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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醒大脑:神经可塑性如何帮助大脑自我疗愈》三个重启的病例:帕金森综合征、中风、多发性硬化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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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金森综合征

安娜·罗切克(Anna Roschke)患帕金森综合征已经23年了。她现年80岁,快到60岁时出现第一批症状。她从德国来到威斯康星州治疗,德国的医生早就放弃进一步帮助她了。她无法行走,无法保持平衡,倒牛奶总是洒出来,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震颤。她说话速度很慢,无法进行持续的对话。她的儿子维克多·罗切克(Victor Roschke)是开发抗癌药物的生物学家,“她病情严重。震颤症状最厉害。医生们调整了她药物的剂量,药物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病情……但他们说,眼下他们对疾病无能为力了。基本上,医生们可谓束手无策。”安娜知道,自己在患病之初就得到了确诊,一直做得还算不错,但仍然梦想着做一些有意义的小事情,比如为孙子烘焙饼干,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但她已经是帕金森综合征的晚期,僵硬得根本无法动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坐在窗户前往外望,要不就是盯着电视机。

研究小组有理由认为,“脑桥”设备恐怕能帮上忙。他们曾惊讶地发现,对有平衡问题的患者进行大脑扫描,使用该设备时,与帕金森综合征有重大关系的苍白球(globus pallidus,会因为该疾病而多度活跃)亮了起来。

使用设备两个星期后,安娜的说话和行走能力有所恢复,震颤减弱了。她不再需要助行器,“能相当正常地行走,”维克多说,“这是最打眼的发现。我们还注意到,她说话也有了明显的改善。我们的印象是,除了还有些震颤,她显得像是个正常的人了。”

她继续定期使用该设备。维克多第二次去探望她时,得知自己的80岁的老母亲竟然站在厨房的台面前,用防水油漆彻底粉刷天花板。“这可真是个吓死人的故事,”他笑着说,也为母亲感到高兴:她是多么希望保持身体的活力,让自己有用起来。考虑到她的平衡和运动曾经严重紊乱,维克多说,“她能够做到这一点又不跌倒,太叫人吃惊了。”现在,白天她会去公园,轻松灵敏地四处走动,为自己的孙儿们烘焙饼干。

安娜仍然患有帕金森综合征,但她的机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用再活得像是有病的样子了。“我对那台设备是有些怀疑的,”维克多说,“因为我是搞科学工作的,只相信科学数据。但当我看到效果,尤其是对她协调和认知的效果时,我开始认为这种技术了不起。”

中风

玛丽·盖恩斯(Mary Gaines)住在曼哈顿。她54岁,是个金发美人,脸颊红润,有一双大眼睛。2007年,她是一所私立学校的负责人,在这里干了22年。她虽是美国籍,却在欧洲长大,能说法语、意大利语,少许的德语和弗拉芒语。还不到50岁,她大脑里一条血管爆裂,严重中风。起初是一连串的“小中风”。她最先察觉,自己的胳膊和腿很沉;接着又开始看到闪烁的光。她的搭档保罗开车送她去医院。“我是在纽约长老会医院的MRI机里大中风的。”她说。典型的左脑中风让她的身体右侧虚弱无力,影响了她的语言:“我没法说、写、读、咳嗽,没法发出任何声响。我哑了。”

她的思考也出现问题,没办法过滤不重要的信息,常出现感官超负荷,并由于背景噪声干扰,不能理解对话。如果大脑是健康的,它会自动帮忙理清哪些信息值得关注。“中风之后,”玛丽说,“我会有意识地评估每一个声音,每一道影子,每一股气味,去琢磨它是否危险。”她的视觉处理也非常缓慢,坐在汽车里,她搞不懂车流的模式。“我总是追追赶赶。”她说。不知道什么安全什么危险,让她的神经系统处于持续的战斗或逃跑状态。

她无法比画简单的动作和手势,连开关炉子都不行。简单的任务就让她精疲力竭,她在社交上迅速变得孤立起来。她每天到海伦·海斯医院(Helen Hayes Hospital)为失语(丧失说话能力)和构音障碍(不能恰当发出声音)进行语言康复。“我坐在那儿听其他人说话,我不理解、也跟不上他们在说的内容。”休了6个月病假之后,她尝试回去工作,但根本应付不了。“我想我只能这样过一辈子了。”

她带着残疾努力了4年半以求好转,但大部分的缺陷仍然存在。后来,她从住在麦迪逊的姐姐那里听说了实验室的情况。2012年1月,她去接受为期两周的治疗。和许多长时间患病、在著名医院接受过主流治疗的人一样,她心存疑虑。

“在实验室的第二天,我开始感到有变化了,但我暗暗藏在心底,”她告诉我,“因为我觉得,‘我希望它是真的,所以一定是我想象出来的。’可等我第二天出去吃午饭时,我感到像是一把梳子梳顺了我的大脑,我再也没有任何纠结了。”她在思考上的问题,在分辨刺激上的问题,都消失了。她的战斗或逃跑反应逐渐关闭。突然之间,她的周边视力(眼角余光)回来了,她可以实时地进行视觉处理了。“我能判断哪一股车流是来的,哪一股是去的了。”她说,“到了第三天,我的精力也回来了。哦,天哪,我能跟桌子对面的人聊天,听别人说话了。我欣喜若狂。我必须冷静下来,因为我不希望有人以为我发疯了。这台设备改变了我的生活。”

在麦迪逊接受了两个星期的治疗,她把设备带回家,每天使用3~5次。到2012年3月,她在家里用了该设备两个月。对偶尔出现的思绪暂停,她告诉我,“我知道我还有些工作要做,但我感觉自己……我想,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可以‘流畅’地做事了,做事重新成为我的第二天性。我现在可以享受日常活动,单纯地活着了。”此前,她几乎无法通读完一篇报纸文章,现在,“我想读什么都可以。”

虽然病情的好转已经改变了她的生活,但安娜尚未彻底痊愈;她每个星期仍然会出现偏头痛。她可以重新执行多重任务,但还不像先前那么得心应手;她做事的速度不如以前快。最初,她以为要像研究小组建议地那样尽量长时间地使用“脑桥”,但当她意识到,她得到的收益无需每天借助设备也保持了下来,就在半年之后主动停止。“现在,我满腔热情地练习瑜伽、冥想、步行、打扫房间、搞园艺、做饭。我最大的快乐就是重返自由,我每一秒都在享受。”

多发性硬化症

科学家马克斯·库尔兹(Max Kurz)负责内布拉斯加大学医学中心物理治疗部门的研究,在生物力学和运动控制方面有着专业知识。他领导了“脑桥”设备在麦迪逊实验室外部的首次研究。尤里、米奇和科特需要其他研究团队重复其在麦迪逊实验室不同类型多发性硬化症上所得的结果。库尔兹的研究包括了复发-缓解型和渐进型硬化症患者。8名受试者在两周的时间里,每天两次接受临床训练,接下来的两周,每人都会带设备回家。大多数人来的时候拄着拐杖,还有一个人推着助行器。

“我们在患者身上看到的变化相当不俗,”库尔兹说,“他们真的比我们在正常临床环境下看到的患者快,快得多。”所有的7名拄着拐杖的患者“现在全都能够走得更快,行走时间也更长,还能上下楼梯不用扶手。这对我们很有说服力。”人们不仅改善了平衡和行走,还缓解了多发性硬化症的其他症状,暗示这是一个更整体性的痊愈过程。“患者们报告说,他们的膀胱控制力改善,睡眠也改善了。”他告诉我,“我们并没有治疗这些事情,可它们都发生了变化。”另一位被困在轮椅里的患者能够独立地从椅子里翻到床上,在床上翻身,用膝盖坐起身,坐在膝盖上,保持自己的平衡了。“这些事情,你通常可不会在那一类的患者身上看到。”库尔兹说。

“有位妇女摇晃得厉害,头和胳膊都震颤,现在都消失了。”之前任何药物都没能改善她的震颤。库尔兹说,“她刚来时行走不协调。她来的时候拄着拐杖,走的时候不用了。她能行走,到了学习结束时还能跑。经过了两个星期,她能跳绳了。真疯狂。你有平衡问题,你戴着设备经过训练,竟然能跳绳了!有些事情真是无法解释!”

他提到的妇女是金·克泽里奇(Kim Kozelichki)。她得以阻止病情的推进,接着又有了大幅好转。金是个狂热的运动员,网球选手,靠着网球奖学金上的大学。她26岁担任球队经理人时,多发性硬化症找上了她。疾病的发端甚是隐蔽的。一开始,她觉得脚部刺痛,接着蔓延到了手部。然后,她的脚、手、颈部和背部都出现了神经性疼痛。接下来,多发性硬化症影响了她的平衡,她经常撞到墙上,而且走路时不得不拖拉着腿。她的视力出现重影,甚至三重影。她在网球场上朝着球挥拍,会错过0.3米远。她原本弹钢琴,但只得放弃。她的头部震颤十分厉害,看起来像是总在摇头说不。她的膝盖开始伸展无力,最终她需要拐杖才能行走;如果要长时间远距离散步,她的丈夫,凶案组侦探托德,要用轮椅推着她。她疲劳不堪,无法思考、想起词汇,也无法实时处理事件,病情之重,逼得她辞去工作。MRI扫描显示,她的大脑和脊髓遍布病变斑块。

金的护士兼复健员建议她参加库尔兹医生的研究。运动员和音乐家往往是优秀患者,因为他们明白渐进增量式练习。使用“脑桥”短短几天,金就说,“我的平衡好转了,不再撞墙了,也感觉更强壮了。我觉得自己再度变得正常了——相对这种疾病而言的正常。”她刚开始使用该设备时,在跑步机上扶着扶手,每小时能走1.6公里。两个星期后,她能每小时能走4公里了。在家使用“脑桥”,她每天训练两次,每次20分钟,一次针对平衡,一次针对行走和做家务。到第4个星期,她的步行速度达到每小时5.6公里,而且不再需要借助扶手了。“何其自由啊!”她说。11个星期后,托德在网球场上朝她扔球好让她挥拍,“她咻咻地飞快把这些球朝我击了回来,”他说,“我得猫着腰躲开才行。”

一年后,她走路不用拐杖,可以再次弹响钢琴了。她并没有完全康复,因为疲劳和认知问题仍然存在,她还是无法工作。但她的运作功能好多了,痛苦也少多了,而且有了希望。她和托德能去看电影,外出就餐,散步,一起享受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