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的广义概念具有强烈的帝国主义倾向,其代表性特征是强调智力是“对环境的适应”(援引韦克斯勒的原话)。这种定义把工具理性也划拨到了智力的概念范畴中。将智力定义为“适应环境”,而最广为人知的韦氏智力测验却并未对理性进行测量,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法着实令人困惑。
弗林效应是智力研究领域中的一个有趣现象,在围绕着该效应的激烈讨论中,这种困惑体现得尤为明显。20年前,詹姆斯·弗林(James Flynn)对标准化智力测验的结果进行系统分析后发现,人类的智力测试得分在过去几十年呈显著上升趋势。自19世纪30年代开始,智力测试的成绩平均每10年提升3个百分点。相较于晶体智力,流体智力的增幅更大。受美国心理学会委托,由认知心理学家乌尔里克·奈瑟(Ulric Neisser)主编了一本从不同角度解释弗林效应的书。书中提到可能导致弗林现象的原因包括:营养、程式化、学校教育、电视、学前家庭环境等[1]。弗林本人也参与了本书的编写,他对心理学家们提出的各种原因不置可否。他认为,智力测验所表现出来的智力提升是一种“假象”。简而言之,他认为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人类的智力测验成绩提升了,但智力水平并未发生改变。弗林指出,真正的智力增加会带来文化繁荣,而现实似乎并非如此。在过去几十年中,伟大发明的增长速度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有所减少,世界名人录上的伟大科学家也并没有骤增。
弗林期望MAMBIT分数的增加能够带来发明增长、科学家数量激增,这种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智力测验没有评估人类的理性或创造力,而理性和创造力恰恰是“文化繁荣”所必需的要素。实际上,弗林也多多少少接纳了智力概念的环境适应论,而MAMBIT并未达到全面评估人类适应环境能力的要求。因此,很多人认为弗林效应是悖论(智商增长与社会成就不匹配)。不过在我看来,智商成绩的增长与社会成就不匹配并不矛盾。大众普遍认为智力的概念包括环境适应,但智力测试没有评估个体的环境适应能力。如果上述关系未能厘清,人就很容易因弗林现象而感到困惑。智力测试评估的是认知去耦能力,不可否认这种心智技能非常重要,但是,它只不过是理性思维和行为所必需的三个要素之一。另外两个要素是心智程序和思维倾向,这两点才是滋养理性思维的温床。弗林效应被认为是一个未解之谜,这种看法足以证明把智力测验范畴之外的领域也纳入到智力概念中,企图扩展智力的概念以“去神化”智力概念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1] 更多关于弗林效应的介绍,请参见:Flynn,1984,1987,2007;Neisser,1998。我自己对弗林效应的看法是,教育和现代化增加了去语境化的思维方式,另外,语言也被用作一种去耦化工具(Evans and Over,2004)。这些机制通过增加心智程序(比如短时记忆中的复述策略)的自动化程度,使其操作时占用更少的认知资源,进而提升心智程序增加算法心智功能,尤其是去耦化操作的功能。在Neissa这一章中,斯库勒(Schooler,1998)对相似的假说进行了探索(参见Greenfield,1998;Williams,1998)。有趣的是,在一本近期出版的书中,弗林(Flynn,2007)修改了他早期提出的观点,认为人类智商的提升是真实存在的,这种提高是科学思维传播使得假设性思维习惯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