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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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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海山大声问道:“张小侠,你真要动这条贡船?嗯,有一句话,我还没有告诉你。叶大哥说,这次劫各省的贡物,既然是天下英雄所决定的,他也曾经想到,他来保护浙江省的贡船,恐怕你们心有不服。不过你们动了贡物,也是决定了分一份给他的。他说将来分贡物之时,浙江这一省的贡物,就算已经分给他了。他一样领你们的情!这事情他也和兄弟们说得清清楚楚,弟兄们都宁愿少要几百万两银子的贡物,都宁愿多吃一点苦,省得多送掉几千条性命。张小侠,咱们的叶大哥是情理俱全,你怎能不给他一点薄面?”

  张玉虎笑道:“我不劫也有他人会劫。你放心,我说过不令叶大哥为难,我打算在贡船未出杭州湾之前,就劫走贡物。若是贡物船已出了海,那么我就跟踪这条贡船,等它出了东海海域再劫。”

  成海山沉吟半晌,说道:“这样做,官军虽然怪不得叶大哥,但这宗生意也就吹啦!”

  张玉虎道:“不,我劫了贡物之后,仍然交给叶大哥,当是叶大哥出力去追回来的。你们这宗生意可以就地起价,要官军三年之内,不准攻打你们。”

  成海山见张玉虎如此说法,而且意志坚决,想了一想,也就不再阻挠,却问他道:“听说长江以南的各省贡物,是由你主持去劫的?”

  张玉虎笑道:“长江以北,甚至黄河流域各省的贡物,我也可以去劫。所谓主持,不过是由谁多负一点责任而已。比如说若是金刀寨主周山民委到南方来劫贡物,难道我会不许他么?”

  成海山道:“金刀寨主那有空到南方来劫贡物?你刚才说,你不劫也有他人会劫,这个人想来不会是金刀寨主?”

  张玉虎道:“那当然不是。”

  成海山好奇问道:“那么是谁,难道不是你们的人吗?”

  张玉虎反问道:“有这样一个女子,你们认不认得?”

  将龙小姐的形貌描绘了一番,成海山道:“不认得呀,你的师姐也许会认得,她这一两天也会到杭州来,你不如等她来了,问一问她。”

  张玉虎笑道:“我不能在这里等她了。待我劫了贡物之后,再去见她吧。”

  吃了晚饭,歇了一会未到三更,张玉虎就匆匆告别。成海山夫妇不便随他去行劫,就留宿在朱宝家中。

  不消一会,张玉虎已来到西子湖滨,一看月亮正在天心,时候还早,心中想道:“我今日还未曾向于阁老致祭,不如趁此更深夜静的时候,到他的坟前偷祭一番。”

  于是暂且不去找那船户,先到三台山麓的于谦墓去。月色溶溶,西湖夜景美极,张玉虎的脑海里忽然泛起龙小姐的影子,心中想道:“若得和她在西湖中月夜泛舟,这情景可真美了!”

  在这样美妙的夜景里,西子湖滨,还有另一个,也像张玉虎一样的对月遐思,这个人是铁镜心,他比张玉虎想得更要深沉,因为张玉虎是在眺望未来,而他则是在回忆过去。

  铁镜心的老家就在西子湖边,他对这个家有一段难忘的记忆。不只是因为他曾在这里度过美好的童年;不单是因为这间古老的屋子是他父亲所留下的,见了这间屋子就会怀念起那位正直的老人;而且是因为于承珠曾在这间屋子里住过一晚,就在那一个晚上,于承珠因为发觉他泄漏了义军的秘密,留给他一封决裂的书信。

  这一段又甜又苦的记忆,在铁镜心结婚七年之后,还在折磨着他。所以他这一次和沐前往北京,路过杭州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住他两晚,重温那失去了的梦,痛苦的而又甘香的梦。

  自从铁镜心到昆明结婚,做了国公府的郡马之后,这间屋子就托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料理,一切还是像以前的样,书房里的书籍没有散乱,庭院里的玫瑰,也像往年暮春的时候一样,开始绽出了蓓蕾,他一到家中,就想起了于承珠所写的那几句词:“大树凌云抗风雪,江南玫瑰簇朝霞。各随缘份到天涯?”

  如今他这位天涯游子又回到老家来。

  这两天来铁镜心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梦境中,除了有一次和沐去拜访浙江巡抚张骥之外,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家中,对近在咫尺的西湖,也提不起丝毫兴趣。沐发起闷来,便不要姐夫陪伴,一天到晚,自己跑出去玩。这两天来,几乎踏遍了西湖名胜。

  这一晚,沐深夜回来,告诉铁镜心他日间在于谦墓前为那两个江湖卖解的兄妹,打抱不平的故事,又描绘了来劝架的那汉子模样。铁镜心心中一动,想道:“听他描绘的相貌,这个人莫非是我的成师弟成海山么?”

  从成海山又联想起于承珠,不觉悠悠叹了口气。

  沐奇道:“姐夫,你为什么叹气?”

  铁镜心道:“没什么,我难得回家,想起即将离开,有点难过。”

  沐笑道:“你这话若是给姐姐听到了,她一定会怪你,我们的家不也就是你的家么?”

  铁镜心点点头道:“这倒是的。”

  沐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省得你唉声叹气。”

  铁镜心道:“什么好消息?”

  沐道:“浙江巡抚有一条船要开往天津,他答应让我们顺便搭去。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今间可以看看海景了,又省得走许多路。”

  铁镜心道:“什么时候开船?”

  沐道:“今晚四更。过了三更,就会有人来接咱们。”

  铁镜心想了一想,道:“乘船也好。”言罢又低头默想,如有所思。

  沐终道:“舍不得离开老家吗?”

  铁镜心道:“想不到这样快。嗯,我出去看看西湖,再到孤山折两朵梅花。”

  沐道:“我也去。”

  铁镜心笑道:“你跑了一整天,养一养精神吧。而且现在已过二更,你不是说张巡抚的人过了三更就要来接咱们吗?你应该在这里等候。”

  沐道:“姐夫,你真奇怪,整天闷在家中,临走了才想起要去赏西湖美景。好吧,反正我也玩够了,就留在家中,让你出去一次。”

  铁镜心出了家门,并不定去孤山折梅,却向于谦的坟墓走去,心中想道:“我回到杭州:也该向她的父亲坟墓默吊一番。”

  沿着湖滨走去,西湖波静,水平如镜,月色湖光,溶成一片,柔和之极,铁镜心又一次想起了和于承珠在洱海泛舟的情景,再想到他这几年来的生活,当真是像西湖一样平静无波。美是美极了,可总像缺少了一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三台山麓,铁镜心走近于谦的坟墓,忽听得有低低的哭泣声,铁镜心吃了一惊,只见于谦墓前跪看一个女子,似是为铁镜心的脚步声所惊动,蓦然回过头来,两人眼光接个正着,这一那,铁镜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于承珠。

  两人都呆了一会,结果还是于承珠先开口道:“嗯,想不到竟然是你,你这几年好吗?”

  铁镜心道:“好,你呢?”

  于承珠笑道:“我这几年天天在风浪之中搏斗,你瞧我不是比以前晒得黑多了吗。日子当然不会过得像你那般平静,至于好是不好,那就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了。”

  铁镜心默然半晌,低声说道:“这话说得是。你对生活的看法一向就与我不同。”

  于承珠拭了泪痕,微微一笑,铁镜心从她的笑容中,可以看出她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骄傲与自信,铁镜心在心底叹了口气,问道:“你冒险回来,就是为了祭扫父亲的坟墓?”

  于承珠笑道:“难道是为了赏西湖的夜景么?年纪大了,我可不像你那样,还有诗人的心情了。”

  其实于承珠此来,还有别的更紧要的事情,不过她不愿意和铁镜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