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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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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福昌怔了一怔,他见这少年盗徒武功高强,只当他便是盗徒首领,说了半天,那知另有其人。

  盗党中有人叫道:“时候不早,那有这么嗦?一场一场的比试,比到几时方了?官军诡计多端,不要上他的当!”

  看情形盗党见这少年盗徒久战不下,亦已心焦,但恐官军也有后援,是以意欲一哄而上。

  蔡福昌大笑道:“我以为各位都是绿林道上响当当的角色贼,好,你们恃多为众,我也不惧,你们便一窝蜂上来吧!”

  群盗大怒,纷纷亮出兵器,官军也布好阵势,正待迎战,忽听得山上有人扬声叫道:“总舵主赶来啦!弟兄们且慢!”

  此声一出,众盗一齐止步,那少年盗徒也跳出圈子,垂手道旁,恭迎首领,登时鸦雀无声。官军阵中的七八位武师,个个睁大眼睛,要看这个盗魁究是何等人物,竟有这么大的气派!

  但见三骑快马,如飞奔来,前面两骑的骑士,高举着一面大旗,旗上画有一只斑斓猛虎,迎风招展,声威慑人,铁镜心心头一震,想起“神龙玉虎”之话,这两面盗旗,想必就是“玉虎”的标志了。

  两面盗旗作为前导,中间那骑快马倏忽也奔到阵前,众武师都极为诧异,看这阵势,马上的强盗自是盗魁无疑,然而这个盗魁竟然是个稚气未消的小子,看来最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比那个少年盗徒还更年轻,长得英俊非常,飞马到来,便扬手叫道:“我来迟了,周二哥,你们还未得手吗?这是那几省的贡物?”

  沐呆了一呆,陡然间“呵”的一声叫了出来,但他惊叫之声,刚自喉头发出,立刻便觉胁下一麻,原来是铁镜心伸指点了他的哑穴。

  你道这少年盗魁是什么人?原来竟是小虎子!小虎子是以前御林军统领张风府的儿子,他的父亲因为不愿助明英宗祈镇复位,惨遭杀戮。小虎子先拜印度奇人黑白摩诃为师,后来由张丹枫收归门下,七八年前,沐在大理苍山谒见师父,那时小虎子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和沐年纪相若,天天在一起玩耍。甚是相投,离别之后,沐一直对他非常记挂,谁知竟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见面,沐焉能不惊叫出来?

  好在铁镜心出指快极,一点就点正了他的哑穴,众人都在注视那个年轻的盗魁,并没有留意到沐的失态。沐正自急怒,铁镜心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弟,你想想自己的身分,你是小公爹,又是保护贡物上京的人。小虎子是强盗首领,是要劫贡物的人,你岂可与他相认?被别人知道了,你爹爹也担当不起!”

  沐点了点头,眼睛示意明白。铁镜心方始解开他的穴道,仍然不大放心,再次嘱咐他道:“小虎子似乎对你还有情份,等下如果混战起来,我上去和他交手,你带着贡物冲出去。”

  只听得那少年盗徒向小虎子禀道:“这是广东、广西、云南三省的贡物。这位蔡师父想按江湖上的规矩与我们比划,总舵主你意下如何?”

  小虎子哈哈大笑,朗声说道:“何须这样麻烦?每省派出一人,谁能接得上我的十招,我就放谁过去!”

  蔡福昌年少之时,性情甚刚,而今老了,火气消退,等闲不易动怒,但听了少年盗魁这番言语,纵是泥做的人儿亦自有气,心中想道:“你年纪轻轻,能有多大本领?即算你比刚才这个强盗厉害十倍,也绝不能在十招之内,将我打败!”

  他是老江湖了,虽然动怒,礼数仍不稍亏,抱拳说道:“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老夫老矣,便拼着这几根老骨头挡舵主十招吧!”

  这话表面说得谦虚,实是甚为自负,小虎子如何听不出来,心中笑道:“你怎拿得稳定能挡我十招?”

  但见蔡福昌左手作半合掌,五指朝上,拇指朝内,表示敬礼,摆出少林派开拳的“请手”姿势,口中也道了一个“请”字。在少林拳的“请手”势中,左手作半合掌是为“善手”,右手抱拳是为“恶手”。蔡福昌摆出“恶手”,一方面表示礼数,一方面表示敌意,而且是端着老前辈的身份,要小虎子先行动手的意思。

  小虎子微微一笑,道声:“有僭。”

  双掌轻轻拍出,看似漫不经意,倏忽之间已拍了到来,掌势飘忽之极,手指戳向面门,掌缘似是要按胸口“璇玑穴”掌锋却削向臂弯关节,左肘又撞他胁下的“朝门穴”,饶是蔡福昌身经百战,经验极丰,也捉模不透他的攻势实是指向何方?原来小虎子乃是将师父的“百变玄机剑法”化到掌上来,变化奇幻,虚实莫测,蔡福昌怎生识得?

  幸而蔡福昌功力颇深,仍以少林拳的正宗拳法对付,右手画内弧,左手画外弧,脚踏“寒鸡步”法,使了一招“白鹤亮翅”,半攻半守的化解敌人来势,小虎子喝了个“好”字,但听得“啪啪啪”三声,蔡福昌身上已连中三掌。蔡福昌怒吼一声,一个“冲拳”打出。

  众武师大惊失色,小虎子却是对蔡福昌暗暗佩服,原来他这三掌虽然打中,却因蔡福昌那招“白鹤亮翅”化解得宜,三掌都打不中要害,以蔡福昌的功力,仍然能够挺着。也即是说在这转眼之间,他已挡了小虎子的三招了。蔡福昌知道若全然招架,终难抵御,是以忍着疼痛,拼命强攻。

  这一拳打出,虎虎有威,相距又近,按说小虎子非硬接不可,那知蔡福昌冲拳方出,但觉眼睛一花,微风飒然,小虎子的掌风突然袭到了他的背心。铁镜心看得怦然心动,原来小虎子这一招使的正是云蕾所授的“穿花绕树”身法,当年于承珠女扮男装与铁镜心相处多时,后来也是由于承珠使出这路“穿花绕树”身法,铁镜心才看破她的来历的,而今见小虎子的身法,酷似于承珠当年,铁镜心想起往事,不禁感触万端。

  沐见小虎子身法美妙,武功高强,几乎忍不住就要喝采,铁镜心急忙将他止住,两人定睛看时,只见蔡福昌反手一掌,沐还未看得清楚,但听得蔡福昌大叫一声,身子摇摇晃晃,接连退了三步。原来小虎子这一招使的,却是从乌蒙夫处学来的一指禅功夫,正正弹中蔡福昌的虎口,一条手臂登时麻痹,不能动弹。这时小虎子不过使了五招。

  蔡福昌怒容满面,不肯退下,小虎子笑道:“你不服么?”

  蔡福昌道:“还未曾真个领教舵主的拳脚功夫,遗憾之至!”

  原来蔡福昌自恃功力深湛,却不料小虎子并不和他硬打硬接,蔡福昌被他突然用“穿花绕树身法”,一指禅功所败,输得莫名其妙,确是未能心服。

  小虎子仰天一看,哈哈笑道:“天色虽晚,但只剩下五招,也费不了多少时候。好吧,我让你歇息一会,再来打过。要不要我给你按摩?”

  蔡福昌怔了一怔,虽然气恼小虎子小视于他,却不得不佩他小虎子的大量。尴尬说道:“不敢有劳。只要你能硬接五拳,广东省的贡物我撒手不管!”

  小虎子笑道:“只怕你未必用得了五招。”

  蔡福昌一言不发,自己按摩了一会,活动了一下筋骨,蓦地一个“左冲天炮手”打出,这一拳运足气力打出,而且是完全没有受伤的左臂,一拳打出,呼呼挟风,刚猛之极,小虎子赞道:“功力果是不错!”

  蓦然踏上步,以拳对拳,但听得“砰”的一声,双拳相碰,力强则胜,力弱则败!丝毫没有取巧的余地。蔡福昌但觉对方的拳头有如铁锤一样,一碰之下,痛彻心肺,五根指骨,亦都破裂流血,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乘着小虎子拳势未收,招数用老之际,急求败中取胜。右拳一起,发出了连环锤的绝招。小虎子似乎是意料不到似的,叫声:“不好!”

  只听得又是“砰”的一声,蔡福昌这拳结结实实地打中了他的胸口。

  沐认得小虎子刚才那一拳是“罗汉五行神拳”中的“龙拳”功夫,那是小虎子从黑白摩诃处学来的拳术,在苍山之上,他曾教过沐的,沐心中正在喝采,突然见他被蔡福昌打中,大惊失色,忽听得铁镜心微笑道:“蔡福昌这一下可糟啦!”

  众武师轰然喝采,但采声刚出,忽地又都目瞪口呆,哑然无声,但见蔡福昌这一拳明明是打中了,却忽似收步不及,突向前倾,被小虎子拦腰一击,登时跪倒地上。原来小虎子用的是印度瑜伽功夫,肌肉内陷,其滑如油,故意让他打中,然后才好突施反击的,要不然以蔡福昌的功力,真可能挨满五拳。如今先后总计,只不过到了第八招,蔡福昌便一败涂地了。

  小虎子笑道:“蔡老前辈,胜负兵家常事,我岂敢受你大礼!”

  急忙将他扶起。蔡福昌羞惭满面,长叹一声,夺过一匹健马,落荒便走,他输得如此之惨,实是始料不及,但却也输得心服口服,从此削发为僧,再也不与后辈争雄了。小虎子大叫道:“还有谁愿来接我十招。”

  铁镜心“嗖”的拔出宝剑,应声而出,就在此时,韦国清一声大喝,率领所有武师,强冲突围,要知这班武师,被各省督抚聘来保护贡物,责任非轻,心中均是在想:“连蔡福昌都败了,我等焉能挡得他的十招,这铁公子纵能过关,也只不过保得云南一省贡物而已。”

  是以都想趁着盗魁被铁镜心绊着之际,带了贡物,夺路逃生,希望万一侥幸,或可保全。

  韦国清一马当前,弓弦响处,射翻两名盗徒,小虎子毫不理会,把手一扬,一柄飞刀破空射出,咔嚓一声,将韦国清的弓弦割断,笑道:“周二哥,你去收拾这些底纹之鱼,对,不要伤了人命。”

  转过身来,笑道:“你是那一省的?胆量倒真不小!”

  小虎子这是明知故问,铁镜心何等聪明,一听便知其意,那是不欲别人知道他们本来相识,以免铁、沐二人异日麻烦。铁镜心暗暗感激,但心中却是在想:“就凭我这身本领,也未必便输给你小虎子了。何须领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