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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花女侠》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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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英道:“不错,他叫张虎子。”

  少年道:“那幅血衣呢?”

  樊英道:“嗯,在这儿。”

  取了出来,摊在手心,在樊英之意,以为少年尚未相信,所以拿给他看,不虑有他。那少年道了个“好”字,忽地手臂一抬,闪电般地把那幅血衣又抢了去。

  樊英惊道:“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恩人,但要这宝刀血衣却是万万不能!”

  那白衣少年将血衣折好,放入怀中,道:“张丹枫不见外人,这血衣宝刀,我与你交给他。”

  樊英道:“这,这――”

  白衣少年突然反手一推,左脚一勾,樊英一个踉跄,向后跌倒;少年转身一跃,在樊英身将触地之际,又轻一推,将樊英推得转了个圈圈,身子却因此挺直起来,仍然站到原来的方位,这两个手法,精妙绝伦,樊英又惊又怒,只听得少年冷冷说道:“这玄机掌法,你未见过也该听过吧?”

  樊英猛然一惊,记起张风府曾和他说过张丹枫的玄机掌法,有内八圈和外八圈之分,能在最小的圈子里把掌力运用得收放自如,要攻敌人那一部分,无不得心应手,看来这少年刚才所露的这一手,必是玄机掌中的内八圈无疑。樊英急忙问道:“请问你与张大侠如何称呼?”

  白衣少年却不答这话。反问道:“凭这一手,你总信得过了吧?这宝刀血衣我代你送去,你不必多跑一趟了。”

  樊英道:“这,这――”

  白衣少年道:“这什么?”

  樊英道:“我要将这血衣宝刀为凭,请张大侠代我索回官银。”

  白衣少年眉头一皱,道:“什么官银?”

  樊英只好耐心将官银被蒙面大盗所劫之事和盘托出,白衣少年道:“山东道上,居然有如此这般的蒙面大盗么?”

  樊英道:“这蒙面大盗也就是那晚偷走于大人头颅的人,我瞧不出他的路数,此事非请张大侠来办。”

  此言一出,白衣少年面色突变,跳起来道:“偷走头颅的人就是他,好,此事也在我的身上。你和我去找他。上马!”

  樊英一阵迟疑,已被他推到马背上,中午时分,到了一个小镇,那少年道:“此地已是山东境内,到蒙古用不了三天,我给你买一匹马。”

  樊英正想说话,那少年嘱他在客店等候,旋风般跑出门去。待樊英吃过了饭,少年已另乘了一匹马回来。

  看那匹马蹄斑白,毛色光泽,虽然远不及少年那匹白马,也不及阳宗海那匹御马,但若比起樊英原来那匹黄膘马,却也并不逊色。樊英正在出奇:这少年竟然能在这样短促的时间,买来了一匹好马。那少年道:“樊大哥,既然到了此间,我们也不迟在这一两天,我们合乘一骑,本无不可,官道上来往人多,给人见了,却怕要说我们小相。”

  樊英心中本无芥蒂,也并非走要与那少年合乘一马,见这少年如此郑重地解释,反而感到好笑。

  这少年与樊英同行数日,任樊英如何转弯抹角地试探,总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樊英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熟知江湖上的禁忌,见这少年不说,便也不敢多问。

  第三日到了蒙阴,那是樊英当日碰着蒙面大盗,被劫去官银的地方,樊英再三解释,那蒙面大盗在此做了案子之后,断无再守在此地之理,那少年却还是要来寻找,果然探查了两三天,一点盗踪也探不到。第四日,少年还想到附近明查暗访,樊英笑道:“再待在这儿,岂不是守株待兔吗?”

  少年一翻眼皮,冷冷说道:“那你就带我找他去。”

  樊英道:“似这等巨盗,行踪无定,我怎能知道他的去处?”

  少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到你被劫镖的地方走一趟。”

  樊英只得依他。被劫镖的地方是一个林子旁边,那条黄泥路上,连当日的马蹄痕都已没了。少年拔出剑来,拣那靠近路边的大树,刻了几行大字,樊英一看,几乎笑出声来。那几行字是“号称大盗,实则鼠偷,做了案子,不敢出头。”

  如此做法,等于孩子吵嘴,故意激怒对方。樊英想那大盗,既敢做下巨案,自必老谋深虑,岂能像孩子般地不堪一激?

  这一日的查探,自然又是落空。第五日一早,少年忽道:“此地在泰山之南,据我看来,那蒙面大盗的巢穴,多半在泰山之上。”

  樊英道:“泰山矗立中州,附近都是平原,山虽高却无险可守,历来大盗,极少在此安营立寨的,你若要到泰山去看名胜风景,那多的是,若要去找盗踪,那恐怕又是落空。”

  少年不听,樊英又只好依他。心中暗笑,这少年武功虽高,却是一点不懂江湖事体。

  泰山号称五岳之一,孔子并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言,其实比起中国的各大名山,泰山却并不算高,只因山东地势平坦,有这么一座大山,便显得特别雄伟罢了。但正因其如此,泰山上的寺观建筑便比别的名山多,风景名胜也屡经人修缮,每年游人甚多,(若像天山喜马拉雅山等之高出云霄,那就不可能有游客了。)泰山脚下,也开有客店,接待登山游客,少年与樊英投宿,要了两间房,店小二便过来兜揽生意。

  少年一开口便问道:“泰山上可平静么?”

  店小二怔了一怔,答道:“怎么不平静,若不平静,我们还能在此地开店么?两位是不是要上山游玩。我们这里有人可以陪你们去玩,只要五钱银子,省得你跑冤枉路。嗯,泰山上可看的地方可真多呢,有人带去,担保你不会漏了一处。”

  樊英点了点头,向少年微微一笑,少年不解他是暗含讥笑,也点头说道:“好极,好极!”

  当时初春,泰山上杂花盛开,浓香满谷,山景果然秀丽,两人跟着向导,上“岱宗坳”,上中天门,那向导不住地指点名胜古迹,滔滔不绝地解释:这是八仙桥,这是王母地,那是“孔子登临处”,那是水帘洞,那是歇马岩,那是元宝峰,少年与樊英无心观赏,不住地催那向导快走。

  过中天门,看了“五大夫松”,据说那是秦始皇登山封禅,曾在树下避阳,所以把五棵松树封为大夫,听说原来的树已经死了,后人补种的也只剩下三株,其实没有什么看头,游客却最多,少年更不耐烦,看了一眼便过,忽听得背后有冷笑之声,樊英回头一望,见一个道士陪着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指手划脚地似乎在那儿讲解五大夫松的来历,那富商笑道:“有人登山,犹如赶集,如此游山,真不如躺在家里,睡他妈的春秋大觉还好,元任兄,你说是不是?”

  后一句话是对另一个同伴说的,那个叫做元任的摇头摆尾地说道:“对极,对极。偷得浮生半日闲,忽闻春尽强登山。既上山来,便当尽情游览。”

  樊英看这两人所作的附庸风雅之状,几乎忍不住笑,白衣少年却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忽道:“我去一会儿。”

  樊英忙道:“不可多事了。”

  少年一溜烟地跑了,却并非去找那干人的晦气,而是到另一处乱石之后的隐僻所在,向导道:“在山上小解不妨事的。”

  背转了身,樊英偷望,见乱石堆中,隐有火星飞起,心中义暗暗好笑,明知这少年那里是去小解,敢情又是在石头止刻字去了。

  少年回来把樊英拉后两步,悄悄问道:“你看那两人是什么路道?”

  樊英笑道:“依你看来,人人都与那蒙面大盗有关了。你刚才又是去留字骂人是鼠偷,不敢露头是不是?”

  少年笑了一笑,意似默认,道:“人不可貌相。那阳宗海难道不是扮成满身庸俗的商人模样吗?”

  樊英心中一凛,再看时那干人已不知到那里游览了。樊英自己开解:世间那能有几个阳宗海?

  过了南天门,上天柱峰,那便是泰山最高处的玉皇顶了,山顶有个玉皇观,门面相当整齐,游人多到这里借宿。这时已近黄昏,樊英和白衣少年也借宿观中,樊英暗暗留心。却不见那一干人。

  第二日一早起来,依白衣少年之意,便要回去。向导言道,凡有登泰山之人,未有不看日出的,樊英也道,既然来到,那也不迟在这一些时候,少年想了一想,也答应了。

  在泰山绝顶看日出,果然别有佳趣,东方刚现鱼肚白,云层下面便抹上一层淡红的朝霞,远眺东海,一条条白色的水纹,像微风中飘动的彩带,突然一轮红日,似忽地从大海中跳出来,片刻之间,射出万丈光芒,山河大地都像被上了新娘红色的头纱,樊英长走江湖,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奇景,偶一回头,只见那白衣少年凝望云海,如有所思,眼角忽然掉下两颗泪珠,悄然吟道:“日出东南隅,大海耀明珠,谁知游子意,难报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