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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花女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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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风府适才未知樊英来意,一口气强自撑住,此时已知他和那两个军官并非敌人,心头一松,真气便泄,面色渐渐灰白,樊英急忙上前料理,张风府道:“不用啦,趁我还有口气,快听我说。”

  樊英心头不忍,尚欲尽力,张风府斥道:“你听不听话?嗯,你也中了五毒针了?快去搜那董家骏的身子,将解药拿出来。”

  樊英低头一看,只见中指红肿,一条红线已升到掌心,想不到挤出毒血之后,还这样厉害,又想起张风府中的也是这种毒,急忙搜童家骏的身子,张风府道:“就是这一包药丸,你吞它三颗。”

  樊英道:“张伯拍,你也快吞!”

  张风府惨笑道:“早一个时辰或许能活,现在嘛,纵有起死回生的仙药,也难救我!”

  樊英也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抬头一瞧,只见张风府的面色已从灰白变为瘀黑,心中悲叹,那包解药跌于地下,叩头道:“张伯伯,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侄的?”

  张风府笑一笑,道:“我仇已了,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的?嗯,就是你这桩了!听着!”

  刷地撕下半幅血衣,说道:“拿这半幅血衣与我的宝刀去见张丹枫,取回官银之后,叫贯居马上辞官!”

  樊英接过血衣宝刀,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张风府双眼一睁,说道:“你到这里,没见着小虎子么?”

  樊英道:“小虎子找你去了。”

  张风府一阵颤抖,生死相搏之时,他毫无半点惧意,听了樊英的话,却禁不住冷意直透心头,樊英道:“小虎子一向机灵……”

  张风府一阵颤抖,双眼一张,断断续续地说道:“若然小虎子没死,你找着他,将宝刀交与他,叫他拜张丹枫为师。”

  挥挥手道:“我与乡人交好,后事自有乡人料理,你可以走啦。我生报血仇,死而无憾,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没有见着于阁老和张丹枫!”

  声音越说越弱,说完之后,双目一闭,樊英上前一探,已是没了气息,樊英不由得抚尸大恸,想不到这位名震中外的京师第一高手,竟然死在山村石室之中,临死之时,连亲生儿子都没见一面。

  樊英哭了一阵,听见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心头一醒,想道:“我不应再耽搁啦!”

  藏了血衣,提起张风府的宝刀,走出门外,只见那两个军官已经醒转,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猛然看见樊英提着寒光闪闪的宝刀,冲出门来,两个军官吓了一跳,叫道:“老樊,怎么啦?”

  樊英道:“一月之后,你们到太湖旁边等我。”

  两个军官道:“怎么?”

  樊英道:“张大人已应允啦,一月之后,在太湖边你听我的消息。”

  两个军官道:“一月之后,怎能等到一月之后?”

  樊英心头火起,将两个军官一推,朗声说道:“你们不能等就另想法去,老子不能奉陪啦!”

  两个军官跌跌撞撞地追出来,大声叫道:“老樊,老樊!”

  月光之下,马声长嘶,樊英已跨上马背飞跑了。这两个军官不敢回张风府的石屋,急忙也骑了马去追,追出村外,只见樊英已奔上官道,疾驰而去,两个军官大吃一惊,心道:“他既说在太湖之边相候,何以不南下反而北上呢?这不是成心开玩笑吗?”

  樊英马跑如风,霎忽之间,就只看见一个黑点,两个军官呆若木鸡,跟在后面,怎样也猜不到樊英的心意。

  ***

  四天之后,京城来了一个满身风沙的客人,这人就是樊英。他马不停蹄,赶了四日四夜,到得京城,只见北京街道,到处搭有脚坊,城楼上也张灯结彩,写着“上皇复位,普天同庆”的字样,可是街头行人寥落,人人面色阴沉,说像办葬事倒差不多,那有一点喜庆的样儿。

  樊英走上酒楼,酒楼四壁都贴有“莫谈国事”的纸条,酒楼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台客人,都在叽叽喳喳地低声谈论,樊英叫了一壶白酒,两斤牛肉,凝神静听,只听得人人都在互相打探于谦的消息,壁上虽贴有“莫谈国事”的字条,这些人却毫不在意,为了打听于谦的消息,他们竟宁愿冒性命之忧。

  樊英在酒楼听了一会,又到各处平日热闹的场所,如天桥等地溜了一趟,对京师新事,约略知道了一点梗概。

  陆展鹏之言不假,祁镇果然是谋定而动,他本来是被弟弟祁钰囚禁在皇城里的南宫内,祁钰还特别派了一员大将靖远伯王骥守备,那知祁镇处心积虑,勾结朝臣,图谋复辟,到了后来,连王骥也成了他的党羽,就在景泰(明代宗祁钰国号)八年,元宵之后的第二日晚间,王骥打开南宫,纳入京军,攻进皇宫,闯入东华门,第二日早朝,百官上朝,只见祁镇已经复登皇位,同时宣布祁钰已经“驾崩”了,祁镇改元“天顺”大赦天下,但也就在这一天,就在下“大赦天下”诏书的同时,却将于谦打入了天牢。

  京城内人人嗟叹,个个怨愤。无数民家焚香祷告天地,盼上天保佑于谦。京城内还传出一个风声,说是有许多侠士,图谋劫狱。

  就在天牢严密戒备的晚上,有一个夜行人悄悄溜到天牢附近,这人便是樊英。

  天牢外警卫穿梭往来,樊英正自思量:如何能够进去?忽听得里面一声号角,登时瓦面上现出幢幢黑影,向西北角蜂拥而去,樊英暗暗纳罕,但这正是千载一时的时机,不可错过,在暗器囊中取出两颗飞蝗石,向天一掷,两石相撞,发出声音,墙角的两个卫士急忙跳出察看,樊英飞身一掠,立刻跃上墙头。这晚星月无光,樊英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的轻功提纵术又极高明,两个守门的卫士不过三流角色,竟然没有发现。

  樊英在瓦面上蛇行兔伏,隐隐听得远处有呼啸之声,刚爬过两重瓦面,忽听得有人低声叫道:“天顺”,樊英知是牢中辨认自己人的暗号,含糊说了两个字,那人喝道:“什么?说清楚点!”

  樊英一跃而出,一支袖箭射入他的喉咙,那人还未喊得出声,登时了结,樊英剥下他的衣裳换上,跳下去伏在过道暗角。不久便有一名狱卒提灯走过,樊英一跳而出,将刀尖在狱卒面门一晃,沉声喝道:“于阁老囚在那儿?”

  那狱卒吓了一跳,却立刻眉开眼笑,道:“你是救于阁老的吗?他在八号死牢。从这儿直走,到转角之处,向右边走,走到第八间房子便是了。”

  樊英收了宝刀,正想举步,那狱卒道:“喂,今晚的口号是天顺万年,记着了!”

  樊英依言便走,沿途有人喝问口号,樊英对答如流,无甚阻滞,其中有一两个老狱卒,发现声音陌生,却也不问,走到第八号死牢,只见门前一个守卫提着一口长剑,樊英冷不防地一扑而上,提刀便抹,那守卫身手矫捷之极,一闪闪开,樊英一击不中,暗叫糟了,那卫士回过头来。却并不还击,反而微微一笑,道:“快在我不致命的地方搠一刀!”

  樊英怔了一怔了立刻恍然大悟,这侍卫是有心让自己救出于谦,这样一来,反而不忍下手,那守卫道:“快些,再过半个时辰,我便换班了!”

  樊英举刀一搠,那守卫道:“不成,划深一些!”

  拉着樊英的手在腿上重重一划,又自己点了腰间的哑穴,瞪着两眼睛,熬着疼痛,面上却现出笑容。

  樊英心中慨叹,削开铁锁,只听得里面有一个苍凉的声音,低声吟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正是天下传诵的,于谦在土木堡事变前夕,借咏石灰而表白胸中抱负的名诗。正是:

  胸中存正气,一死又何辞。

  欲知樊英能否救出于谦,请看下回分解。